第三章 冰場風(fēng)波

范學(xué)東的報告讓大嘴連長感到好笑，他是從部隊出來的，他知道，喬海洋根本就不可能去部隊，他的政治條件不行，盡管他會拉什么小提琴！可知青的思想情緒他不能不注意，尤其是不安心邊疆，留戀大城市的生活，這會影響軍心。他不能讓這種思想情緒蔓延下去，決定要拿喬海洋開刀。

這兩天，喬海洋正一門心思學(xué)套車。給馬上套是個技術(shù)活，每一根韁繩都不能擺錯了地方，學(xué)了兩天，他還沒學(xué)會。看著喬海洋那手忙腳亂的樣子，穆德輝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還想不想在這兒干了？咋這么笨手笨腳的？”在穆德輝眼里，笨點不怕，怕的就是喬海洋這樣心高氣傲的。

“我這不是學(xué)呢嗎？”喬海洋手里擺弄著韁繩，不服氣地說。

“學(xué)你就給我踏實點！別老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咋了？你來我們這疙瘩屈才啦？跟你說，要是不想干，你就痛痛快快地說，我還不想要呢！”

穆德輝是五級農(nóng)工，在連里級別挺高。他會的本事多，外號叫“穆過門”，啥手藝一看就會；木工、瓦工、鍛工，全不在話下。他還會砌爐子蓋房，就連家里的豬圈都蓋得有窗戶有門的。平時他在屯子里抱著肩膀晃悠，吆五喝六，連長也讓他三分，可沒想到讓這么個小知青當(dāng)眾頂撞自己，窩了一肚子的火。

聽了穆德輝的話，喬海洋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

“咋了？瞪啥眼？不服??？”穆德輝又說。

喬海洋把手里的活停下，漫不經(jīng)心地說：“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把我退回去！”

穆德輝眼珠子立即瞪起來，齜著金牙說：“你以為我不敢咋的？跟你說，別以為你會拉個弦子啥的就了不起了！整天撅著個嘴，干啥玩意兒？誰欠你的？！要干就乖乖地給我好好干，不干趁早走人！我這小廟還供不起你這位大神仙！”

喬海洋怒了，猛然把韁繩扔在地上，轉(zhuǎn)身走去。

老車在一旁見了，忙喊道：“哎，海洋，你干啥去？”

“我不干了！”

連部內(nèi)，喬海洋找到大嘴連長，讓他把自己退回學(xué)校，退回北京去！

大嘴連長聽了喬海洋的話把嘴一咧，問道：“你說啥玩意兒？”

“把我退回北京去！反正你們看我也不順眼！”喬海洋倔強(qiáng)地說。

“哈！看你不順眼你就要走??？”大嘴連長喝了口水，說，“先不說你能不能回去，我問問你，你咋就不能讓我看著順眼點？”

喬海洋把頭轉(zhuǎn)到一旁。

大嘴連長眼睛一瞪：“我還正想找你呢！你來得正好！咋的，聽說你本事不小，要去部隊文工團(tuán)，好啊，啥時候走啊，我集合隊伍，給你開個歡送會！”

喬海洋被說得一頭霧水，忙說：“沒有！我不想走！”

“不想走？為啥呀？！”大嘴連長走了過來，“去文工團(tuán)是好事！像你這樣的大藝術(shù)家，在我手底下當(dāng)個跟車的，太委屈了！怎么著你也得去當(dāng)個文藝工作者呀！”

喬海洋聽出大嘴連長在諷刺自己，轉(zhuǎn)身要走。

“你給我站?。　贝笞爝B長走到他的面前說，“我還告訴你，你要是有能耐，你就走，上哪都行，我不攔著，可是只要你在邊疆呆一天，你就給我像模像樣地干活！有點出息，別來不來的瞎得瑟！”

喬海洋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大嘴連長一眼，猛然走去。

大嘴連長在后面喊道：“你要是不改了你這身臭毛病，到哪都沒人要！”

回隊路上，喬海洋怒氣沖沖地往宿舍走去。來到門口，他忽然看見老車的爬犁停在宿舍前，老車和穆德輝正從宿舍里走出來。

“你還找他干啥？！”穆德輝氣哼哼地說著，“這小子根本就不想在這兒干！一門心思想拉弦子去！”

老車走到馬爬犁前，拿起煙袋鍋子，說：“拉弦子也沒啥不好的！”

“那好，他愿去哪咱不管，反正我不讓他跟你的車了！”穆德輝是鐵了心不讓喬海洋再在馬號呆下去。

“不行，我就要他！”老車不緊不慢地說。

喬海洋忙躲在墻角，聽著他們的對話。

“就他那個熊樣，能跟你干活嗎？”

“咋不能？我看這個小伙挺有骨氣！”

“嘿，我說老車，你咋就認(rèn)準(zhǔn)他了？你換誰不成？早點讓他走，走了咱省心！”

“你讓他去哪？他說回去就能回去？他來到咱這地方，這就是他的家！咱就是他的父母，你得知道心疼人家孩子！別來不來就罵！你從小是被罵大的？”

聽了老車的話，喬海洋感到心頭涌上一股暖流。

老車趕著馬爬犁走了，喬海洋靠在墻上，臉上直發(fā)燒，他猶豫了一下，猛然跑了出去，喊了一聲：“師傅，等等我！”

穆德輝聽到喊聲，轉(zhuǎn)頭看去。

喬海洋追上爬犁，跳上去。

冬天的雪原，空氣十分清新，天藍(lán)藍(lán)的，萬里無云。遠(yuǎn)遠(yuǎn)望去，遠(yuǎn)處的山是粉白色的，粉色的是樹，白色的是雪。

路上，老車趕著馬爬犁飛快地走著。忽然，他把爬犁停下，把鞭子交到喬海洋的手中，低聲說了一聲：“你試試，我抽袋煙！”隨即坐到后面。

喬海洋拿著鞭子愣愣地看著老車，心中興奮又緊張，一時不知所措。

“看啥，趕車呀！”老車不耐煩地說。

“哎！”喬海洋大聲答應(yīng)著，一甩鞭子，吆喝起來：“駕！”

馬拉著爬犁向前跑去，在雪地飛奔。

風(fēng)，順著喬海洋的耳邊劃過，遠(yuǎn)處的山在慢慢移動，喬海洋拿著長長的鞭子坐在爬犁上，心中第一次產(chǎn)生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