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是他老纏著我！”葉曉帆連忙分辯。

“你少理他！還有那個喬海洋，你也不要來往！”

聽到喬海洋的名字，葉曉帆心頭一緊，忙問：“怎么了？”

莊會生臉沉下來：“他是落后分子，是資產(chǎn)階級的黑苗子！”

葉曉帆忙說：“他怎么落后了？不就是會拉琴嗎？我還會呢！”

莊會生站起來，表情嚴(yán)肅：“他父親是個反動劇作家，寫了好多毒草，你盡量少跟他接觸！像他那樣出身不好、表現(xiàn)又不好的，只能去插隊！”

葉曉帆驚住了，連忙問：“他不可能去兵團(tuán)？”

莊會生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可能！”

葉曉帆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似乎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往下沉。

莊會生停了一下，語氣緩和下來，說：“對了，我媽說，你有什么臟衣服，讓我拿回去，她給你洗！”

慌亂中，葉曉帆忙答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莊會生沒有勉強(qiáng)，又叮囑了她幾句，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莊會生走后，葉曉帆像沒了魂一樣，耳邊總回響著莊會生對自己說的有關(guān)喬海洋的話。

莊會生的家在一棟紅色的四層磚樓里，那是個筒子樓。這樣的簡易樓在和平里并不多，是莊會生父親所在工廠的家屬宿舍。父親得病去世后，他和母親住在這里。

“唉，這個曉帆，一個人在家，真讓人不放心！”王媽坐在兒子的身邊，邊縫著衣服邊說著。

莊會生正吃著飯，聽了母親的話，說：“您就別操心了！現(xiàn)在您不是他們家保姆了！”

“可是我從小把她帶大的！就跟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王媽對葉曉帆很有感情，這莊會生知道。

“過去，他們條件好，用不著咱們照顧，人家光照顧咱們了！現(xiàn)在不一樣了，該咱們照顧她了！”王媽又說。

“媽，這我知道！”莊會生啃了口饅頭，“要是沒有我，她早就進(jìn)學(xué)習(xí)班了！”

王媽想了想，問：“她非要下鄉(xiāng)啊？”

莊會生有些不耐煩了：“媽，我們這一屆是全鍋端，都要下鄉(xiāng)，我想辦法讓她去兵團(tuán)，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冰天雪地的，她就是去了兵團(tuán)，我也不放心！”

“您放心，還有我呢！我們分到一起，我可以照顧她！”

王媽嘆了口氣，看了看兒子，沒說話。

和平里的街道上，一輛白色的華沙小轎車在黑暗中開過來，停在一座三層樓前，身穿軍裝、手提皮包的鄭云光和云燕走了下來。

車上，司機(jī)小王探出頭問道：“主任，明天什么時候來接您？”

鄭云光想了想，說：“八點半！”

“是！”小王答應(yīng)著，將車開去。

鄭云光轉(zhuǎn)身對云燕說：“走！云燕，今天在我家里吃飯！”

云燕有些猶豫：“我還是別去了！”

“為什么？”

“你女兒在家！”

鄭云光笑了笑：“那怕什么？早晚你們還不是要在一個桌子上吃飯？走吧！”說完拉了拉云燕的袖子。

云燕只好跟鄭云光走進(jìn)單元門。

鄭紅梅在家里正在桌旁吃著飯，見鄭云光和云燕走進(jìn)來，臉一下沉下來。

鄭云光忙笑著對鄭紅梅說：“喲，小梅，你回來了？吃什么呢？”

鄭紅梅沒說話，站起來端起碗走到自己的房間去。

鄭云光忙說：“哎，小梅，見了阿姨怎么也不叫一聲？”

“砰”的一聲，鄭紅梅關(guān)上自己房間的門。

云燕神情顯得有些尷尬。

鄭云光見到，忙對云燕說：“這孩子！真不懂事，哎，云燕，你坐，我給你煮餃子吃！”

云燕看了看鄭云光：“算了，我還是回去吧！”說著轉(zhuǎn)身要走。

鄭云光忙攔住她：“哎，你別走，別走！”

云燕停住腳，說：“我回去還有事！對了，海洋考文工團(tuán)的事，你再跟老劉說說！”

“我知道！”

“那我走了！”云燕開門走出去。

客廳里，鄭云光默默地站著，他轉(zhuǎn)頭看了看鄭紅梅關(guān)著的房門，臉上的表情變得沉重起來。他和云燕認(rèn)識已經(jīng)快一年了，那是在一次批判云燕的會議上，在中央“文革”文化組工作的鄭云光最后發(fā)表了意見，雖然對云燕執(zhí)行修正主義的文藝路線進(jìn)行了批評，但也對她進(jìn)行了充分的肯定，說她積極下鄉(xiāng)勞動，能和工農(nóng)兵相結(jié)合，她完全能夠回到無產(chǎn)階級的文藝隊伍中來。事后，云燕了解到，是鄭云光極力反對把她打成黑幫，建議作為團(tuán)結(jié)和使用的對象，并恢復(fù)了她的排練。云燕感到鄭云光這個人還不錯，對他心存感激。不久，鄭云光常找云燕談話，鼓勵她進(jìn)步，關(guān)心她的生活，還常常送票給云燕，讓她觀摩演出。一來二去，兩人走動得越來越頻繁，過了幾個月，早已喪妻的鄭云光就向單身的云燕表達(dá)了自己的愛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