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角落中,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眼看著他們打我身旁經過,我更是緊張得冷汗直冒。兩個身影在我面前逐漸變小,我才喘息著現(xiàn)身,打算立刻遠離這處是非之地。我腳步忽遲緩下來,他們方才提及孩子,是誰家的孩子?他,指的又是誰?
轉念之間,心中已起了幾重念頭,不祥的預感越發(fā)的強烈,心情無法再平靜,羈絆重重,也做不到充耳不聞,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腳步已緊緊地跟隨過去。
在繞過幾座瓦房后,陳叔和小許子終于停下,叩門后兩人悄悄閃入,旋即屋內亮起了燈。我在短暫的心理斗爭后,還是挪步到窗前,輕手輕腳地在窗紙上戳開一個小洞,湊了上去。
屋內燭火昏暗,陳叔、小許子分坐在桌子的兩頭,許久未見,容顏并無多大變化,只是衣衫襤褸,渾身邋遢,落魄不堪。兩人一個把玩著手中的茶盅,另一個眼睛緊盯著角落。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墻角里平躺著一個孩童,面孔朝里,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他瘦小的身軀被五花大綁著,腳尖在地上死命地蹭著,無論他怎么努力也無法掙脫繩索的束縛。
須臾,陳叔將手中的茶盅往桌上一擲,直眉瞪眼地站起來。我見他幾步走進灶頭取了碗黑糊糊的東西出來,一把將地上的孩子提了起來,伸到他面前,惡狠狠道:“你到底吃是不吃?”
那孩子倔犟地別轉頭,啐道:“呸,小爺我寧可餓死,也不吃你們的東西?!甭曇袈爜碛行┒?,他轉身的時候,我將他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之前的預感在此時得到印證。這孩子不是旁人,正是傅恒與納蘭馨語的獨子福靈安。
雖有心理準備,我心頭還是仿佛被什么東西碾過,某些塵封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在此刻破繭而出。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心不可抑制地痛起來,手扶在墻上,腳下有些虛浮,我穩(wěn)住身形,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回過神。
陳叔按住福靈安的腦袋,使勁扒開他的嘴往里塞東西。他搖晃著頭,灌進去多少又盡數(shù)吐了出來。陳叔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怒目圓睜,小小年紀已頗有乃父之風,他罵道:“賊人,待我阿瑪?shù)絹?,定還以顏色?!?/p>
陳叔嗤之以鼻:“一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也敢大言不慚。”
福靈安斜眼瞥向陳叔,不屑地說道:“小爺我以后可是要上戰(zhàn)場的,哪是你等山村野人可以比擬?!彼裆浒粒嗝布嬗懈岛愕目±屎蛙罢Z的柔美,假以時日風采定不輸于其父。
“陳叔,這小子不吃飯由得他去,你何必自討沒趣?!币恢睕]有出聲的小許子走到福靈安身旁,擋住了我的視線。
“你懂什么,我們要他還有用處,萬一餓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陳叔一眼瞪過去,小許子馬上乖乖住了嘴。
陳叔繼續(xù)耐著性子喂福靈安吃飯,許是累了又或許是無力再抗爭,倒也吞進去幾口,兩人還在對恃間,從里屋又緩緩走出一人。
他背對著我,我無法確定他的身份,但他的背影已讓我暗暗心驚。他行至陳叔處,從陳叔手中接過福靈安抱在手中,壓低聲音道:“他還只是個孩子,放過他吧。”
我的頭差點撞在墻上,真是沒想到如風又和他們走到了一塊。
福靈安拼命掙扎著,如風抱起他放在屋內唯一的一張睡床上,又替他梳理了發(fā)辮,陳叔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悶哼:“你倒是好心?!?/p>
如風嘆了口氣:“何必為難一個孩子呢?”
“他是傅恒的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标愂鍝尠椎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