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爹爹松口,秀山和竹汀如釋重負,真不明白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爹,怎么就能讓孩子們怕成這樣呢。
我攙住爹的胳膊踏上歸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問道:“雅兒,如風呢?”
“放心吧,爹,有聽蓮在家中照顧他呢?!甭牭轿业慕忉?,爹釋然一笑。
“雅兒,你走慢些,爹有話問你?!笨烊爰o家大門時,爹驟然停下步子,朝我頻頻招手。我略有詫異,爹最重禮數(shù),又怎會在此關頭改了主意。
我不明所以,仍是聽話地走到他身邊。
爹說話絲毫不含糊,開門見山地就問道:“雅兒,席間紀家的人若是提及你的婚事,爹要如何作答?”他頓了頓,又道,“爹答應過你不勉強你做任何事,所以你現(xiàn)在給我個話,我不至于一會兒束手無策?!?/p>
紀昀站在我身側一丈遠處,我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清楚爹的這番話,但聰明如他,想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此刻他巋然而立,氣度瀟灑,白衣勝雪,黑目若星,然,眼中帶著款款深情和深深眷戀。眼前仿佛有個挺拔俊逸的影子一閃而逝,我閉眼揮去,低低的聲音自唇齒間逸出:“全憑爹爹做主?!?/p>
“好孩子?!钡氖职丛谖业募珙^,贊許之情寫在眼中。
我舒展眉頭,抹去那絲若有若無的愁緒。
紀府早已燈火通明,一片歡聲笑語,節(jié)日氣氛濃重。
爹婉言辭謝了老夫人盛情相邀他居上座的美意,客氣地坐到了她的下首邊。四嬸親熱地拽著我坐下,又把紀昀安排在我身旁。
一開始大家還略有拘謹,酒過三巡后,場面開始活絡。
四叔含笑看著我,手卻指向紀昀打趣道:“丫頭,你想不想知道這小子兒時調皮搗蛋的丑事?”
我抿嘴笑道:“想,雅兒求之不得。”
紀昀討?zhàn)埖溃骸八氖?,每年你都會說上幾次,今年不說了成不?”
“不成。”紀四叔促狹地笑笑,他同紀昀一個樣,逢人便愛開玩笑,比起紀昀父親的嚴肅,倒是顯得平易近人。
紀昀舉起酒盅,未敬老夫人卻先敬了四叔,想來還是怕他說漏了嘴,惹我笑話。紀四叔用手擋了回去,斜了紀昀一眼,緩緩道:“別忙,等我講完再敬不遲。”
我用胳膊撞了下紀昀,仰起頭說:“讓我知道又無妨?!?/p>
紀昀只得訕訕坐下,我不覺一陣好笑。
紀四叔才要說話,紀昀夾了一筷子的菜硬是塞進他的嘴里,殷勤得不像話。紀四叔好不容易解決掉油膩膩的雞腿,紀昀的筷子又伸了過去:“四叔,少說話,多吃菜?!蔽覇∪皇?,其余幾位女眷也用帕子捂著嘴“哧哧”笑著。唯老太太仍是正襟危坐,妝容一絲不茍,果真有一家之主的風范。
老太太終于笑了,她道:“老四媳婦你來說也一樣。”
李氏笑瞇瞇地抬頭,她望向我:“雅兒,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喚他小猴子的來歷嗎?”
我點點頭,紀昀明顯松了口氣。我見他如此神情,樂了,便起了捉弄之意:“四嬸,說完這個再說其他的。”
四嬸順著我的意思點頭,紀昀在底下掐了我一把,臉上并無不豫之色,我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老夫人、紀昀父母還有四叔四嬸他們會心一笑,似乎是將我們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我撥拉著齊眉的劉海,臉微醺,頭幾乎埋在了桌下,直到聽見四嬸說故事開場,想來他們的注意力不會再放在我身上,這才敢稍稍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