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著對我說:“德龍兄弟,我對不起你哩……”
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他的女人馬上又驚得變了顏色,急忙上去用手捏住他的上下嘴唇,不讓他再出聲。女人一邊捏著他,一邊面有難色地對我說:“德龍兄弟,你看這個不要臉的,他又要說那事;不管誰來了,他都要跟人家說,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做過多少,好像全村的女人都和他睡過呢。”
我讓女人不要捏他,但她不聽,一直不敢松開手。戴玉嗚嗚地叫著,用憤怒的白眼睛看著他的女人。實踐出真知,一段時間以來,他的女人已經(jīng)逐漸掌握了一種技巧,學會了用巧勁兒,不需要太費力就能把他的兩片嘴唇捏得緊緊的,牢牢的,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時候不得法,捏兩片嘴唇,用的卻是全身的力量,捏一會兒就累得她滿頭大汗,人困馬乏。
我對女人說:“放開他,讓他說?!?/p>
他能說出什么來呢?我想,無非就是說和我的女人有過三次,或者三十次,前十五次在瓜棚里,后十五次在別的一些想不起的地方,對此,我也是有準備的。他的女人看著我,遲疑了一下,終于松開了手。戴玉張開嘴,先是狠狠地喘了幾口氣,然后也顧不上罵他的女人,使勁地抓住我的手,對我說:“德龍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這么多年,我也不知怎么了,像是吃錯了藥,無論看見誰,都想和人家斗,一心只想著要把別人斗敗,我不是人哩?!?/p>
聽到他說出來的是這樣的話,他的女人,還有我,不禁都松了一口氣,他的女人也放寬了不少心,開始坐到一邊擦臉上的汗。我能說什么呢?我只能安慰他,讓他不要亂想,也不要多想,好好地安心養(yǎng)病。聽到我這樣說,他的眼里慢慢地又有淚沁了出來,他想再挪過來一點兒,離我近些,可是他挪不動。他的女人對他說:“別動了,就在那兒躺著吧?!彼戳丝?,就不再動了。那時候,我的鼻子忽然一酸,心里想,這哪是戴玉呢,這哪是原來那個高大威嚴誰都不在他眼里的戴玉呢,分明是另一個人么,一個我們完全不熟悉甚至覺得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