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些天,聽說戴玉真的病得很厲害呢,不是裝作不愿意下炕,是真的下不了炕了。因為好多事情還得由他批準,人們有事就得到他家里去找他,也有人是專門去看他的,帶著吃的喝的。
很快,我又聽說他得了一個奇怪的毛病,不管是誰去看他,他都要拉住人家的手,痛哭流涕地說:“×××,我對不起你哩,我當支書期間,總共和你的女人睡過三次哩,就三次:第一次是在大隊的辦公室里,第二次是在村北的那個瓜棚里,第三次……”第三次是在哪里呢?歪著腦袋使勁地想,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當年的那個地方來。就又說,“也不能全怨我呢,褲子是她自己解開的,我就是再有定力也不行哩,誰能抵擋得住呢……”本來是去找他辦事的,本來是誠心誠意地去看他的,聽見他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去看他的人真是尷尬極了,真是無地自容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被他說得毛毛躁躁的,虛虛實實的,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也就顧不上再說別的了,放下手里的東西,轉(zhuǎn)身就走,一溜煙回到家里,問自己的女人:“到底是咋回事?只是三次么?”女人就說:“他一個快死的人了,說出來的話都是胡話,鬼話,鬼話你也信么?”男人看見自己的女人拒不認賬,就覺得也許真的是一番鬼話呢,正常的人,正經(jīng)的人,哪能那么說話呢?可是,轉(zhuǎn)念又一想,也不一定就是鬼話吧?他說得可是有鼻子有眼哩,一套一套的,時間、地點、人物,一應俱全,樣樣不少,就覺得這事有些不尋常,也許沒那么簡單呢。再看看身邊的女人,光光的臉,肥肥的乳,就越發(fā)覺得可疑,就知道這事可能已經(jīng)永世都理不清了,澄不清了,隨著那一個病情的加重,必然成了一樁無頭案,心里從此也就埋下了一個硬硬的梗。
聽見戴玉說出那種話來,不僅去看他的人被他說得心里很亂,就連他自己的女人也覺得心里很亂,貓抓一樣地難受。他的孩子們也都覺得很氣短呢,有這樣一個爹,從前是那樣的風光,那樣的說一不二,現(xiàn)在卻真是丟死人了,真的沒臉出去見人呢。孩子們覺得再不能這樣下去,讓他們的母親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