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說:“不要找了,這又不是買東西?!?/p>
他說他本來有幾個銅板來著,十有八九是剛才在來的路上跑丟了,一定是從那兩個眼兒里漏出去了。說著,他把自己的一只手伸進一個口袋里,又把那只伸進口袋里的手連同口袋一起抬了起來,我看到他的口袋下面那可不是什么兩個眼兒,而是兩個嘴一樣的窟窿,他的幾根手指就從那兩個窟窿里探頭探腦地伸了出來,伸一下,縮一下,像是兩個怕羞的小動物一樣,想出來,又不敢出來。
腳上的鞋也是破的,一排腳趾頭像一群擠在一起的沒穿衣服的嬰兒。
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可沒他懂得的多。
穿過輕紗般的霏霏細雨,新綠的柳絲垂掛在路邊,我去城南找紫英姐姐。
來到城南一帶,我就像又回到了過去。桃花巷里竟真的有桃花開了,少是少,可總算是有了,扉前宅后,墻里墻外,一點一點的紅顏,一串一串的緋色,你慢慢地往里面走,漸行漸遠地往深處行,像是在往前朝去,往極深極遠的古時候去。
每一扇門上都有符。
來的路上,在霏霏細雨中我已想好,我不想把最近以來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告訴紫英姐姐,但是,紫英姐姐卻都已知道了,因為老四前些時候來過了,老四不僅把那些事情都告知了紫英姐姐,就連我住著的川陜會館的那間小小的耳房也沒有漏過。我在紫英姐姐的面前怒斥老四,盡管他本人并不在場。
我注意到紫英姐姐的容顏有些老了,有了一種很明顯的改變。在見到她的最初那一瞬間,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