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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歸 上卷 第五章(5)

阮郎歸 作者:呂新


時光正從樹叢間穿過,我看到了她的紅的胭脂和綠的衣衫,后面是一截金色的尾巴,也許是羽毛,從樹木叢中一閃而過。

……

父親并未有用哄騙的方式安慰亂云飛叔叔,世道好像真的要變了。

川內(nèi)有人夜觀星宿,看見了披麻戴孝的喪門星。

于是,人們受到了驚嚇與提醒,變得面色如土,走路,坐著,說話,吃飯,無論做什么,無論正在做著多么要緊多么重大的事情,都會抽一個空隙,讓自己突然停下來,抬起頭朝天上看看,看一會兒,心里尋思一會兒,再開始接著剛才斷了的事情繼續(xù)做。沒有人會只埋頭做事,不想別的,除非是那種心智不全的真正的傻子,那屬于例外,那樣的人,無論他們哪個方面做不到,也沒有人和他們計較,也不會受到的責罰,他們生成那樣,本身就已經(jīng)是最重的責罰了。但是,健全的人就不能像他們那樣隨便了,只要有一個地方做得不到,或者不夠,就會在心里種下一個影子般的東西,鐵砣一樣,毒蘑菇一樣,生長在你的心里,在有的天氣里還會滋滋地響,一聲連著一聲,一聲下去了,以為沒有了,過了很久以后,卻忽然聽到下去的那一聲又起來了。

白天是這樣,夜里睡覺的時候也睡得小心,謹慎,機警,不能像傻子一樣一覺睡到底。臨睡前自不必說,定是要站住屋檐下仰望一陣,看過后才回到屋里躺下。睡到半夜,有人,主要是那些平日里就心細,做事穩(wěn)妥,有板眼,有謀劃的人,會突然醒過來,爬起來,心明眼亮地再看一會兒,看過后,復又躺下,也不擔心別的,只擔心自家的魂兒會半夜三更地跑遠,如迷路的老人或孩子一樣尋不回來。

那些一躺下去就睡得死沉死沉,中途醒不過來的,到了一定的時候,會越來越明顯地覺得有人正在一邊輕輕地推他,在枕邊貼著他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小聲喚他,待終于聽明白后,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霧茫茫地看著周圍和身邊,并沒有看見剛才推他的人,也不見那個在耳邊低聲喚過自己的人。會是誰呢?愣怔怔地坐著,犁地一樣一趟一趟地想,一趟一趟地走,人雖然不見了,但心里逐漸明白那是他叫起來的。

人們悄悄地等著,等啊等,等到了第二年,看見西面蜀山上的雪都消了,又清又綠的岷江水裊裊婷婷地從上面一路下來,行走在濕潤潤的細雨霏霏氣候溫和的川西平原上,青衣江也在遠處起舞。到了說定的那個月份里,世道果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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