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說：“老趙，我回去了，以后到廠里一定來找我！”老趙說：“老楊，你甭怪我，我家里窮，我得罪得起你，惹不起姓馬的！”笑天說：“老趙，我理解你，我沒生氣?！崩馅w說：“你打我?guī)紫掳?！”說著抽了自己幾個耳光，笑-<i老宋頭急忙攔住。老宋頭說：“你這是干什么！沒有人怪你，你為兒為女受累受氣，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老話說，憐子未必不丈夫，你老趙是好人大伙都知道，不然我不會把兔網(wǎng)留給你！”老趙問老宋把兔網(wǎng)交給誰了？老宋說，“我把網(wǎng)塞在你門口的空紙箱里了，有它平時你還可以改善一下生活！”

老張在車樓里沖老趙揮手，笑天、老宋這才和老趙分開。當(dāng)汽車駛出庫區(qū)馬主任給廠公安處孫處長打了電話，指出打人者楊笑天目無廠紀國法，必須受到處分，因為軍運因他破壞生產(chǎn)延誤了四十分鐘……下午一上班，孫處長就將此事向主管廠長徐天字作了匯報。徐天宇說：

“我的意見是你們調(diào)查清楚再說，先別扣帽子，不要草率從事。南山庫區(qū)倒賣過期產(chǎn)品，把報廢炮彈拉去為私人炸山開礦的問題、農(nóng)副產(chǎn)品管理不善賬目不清問題、實行封建把頭制對工人打罵問題、食堂苛扣工人、亂搞男女關(guān)系破壞工廠聲譽等，問題很多也很嚴重。楊笑天打人不對，但據(jù)我所知這個同志是動力車間治保主任，不是法盲，他打人沒有、在什么情況下動的手都得弄清楚，調(diào)查清楚后你們拿出處理意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孫處長領(lǐng)命而去，一切都在緊鑼密鼓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楊笑天當(dāng)天下午就上班了。機修這邊的工友自不必說，圍著他問這問那；運行值班的女工也輪換著過來聽笑天講關(guān)于南山庫的見聞。離下班還有一小時，空壓站的大門就關(guān)了。鉗工房的浴缸里就放了水，蒸汽管子插在水里唱歌兒。大房里，鐵皮盒敲起來，有人在吹口琴。邢南陽猴子似的跳到中間舞蹈著。老革命坐在窗下吸煙，問這是什么舞？肖劍說這是扭屁股舞，眼下西京最時興！老革命說，丟人敗興的，這算啥玩藝兒！南陽不樂意，屁股一左一右更夸張，老劉拉住南陽不讓跳，說：“還是讓小金來個朝鮮舞！朝鮮舞文明。”肖劍也說：“東玉，就給跳一個吧！”小金眼睛盯著笑天，問：“想看不？”笑天說：“你別（狗肉）撮不上席面，能跳就跳一個！”東玉說沒音樂怎么跳？彪子自告奮勇：“你跳，我唱！”說著從老劉手里取過盆，盆底子當(dāng)長鼓。拍了一下，手一揚，口中唱道：“春來了，春天真的來了呀，呀哩哩呀哩哩，哩哩，哎呀美好的春天里美麗的姑娘在做什么？喲喲，枝頭的小鳥歌唱了歌唱插秧的姑娘手兒巧，一排排一行行，姑娘們在繡我們的好山河……”

金東玉隨著歌聲，兩只手臂一上一下地舞動著，身體飄升沉浮旋轉(zhuǎn)十分雅致。肖劍說：“彪子，你還有這兩下子！從來沒暴露過嘛！”舞蹈和歌唱因肖劍的干擾而停止。彪子說：“小時在東北，我家的鄰居是朝鮮族的，看也看會了！”笑天贊美道：“就是好，中國的舞蹈從東往西，越舞越激烈，到了西藏就成踢踏舞了。比起來還是朝鮮族的舞文雅、飄逸、傳神！”金東玉說：“你還沒說我跳得好不好呢！”笑天說：“好嘛！你把朝鮮舞的精神全表現(xiàn)出來了！”東玉盯著笑天，目不斜視發(fā)癡發(fā)呆發(fā)愣，笑天讓她盯得慌張，忙搪塞著問：“我說錯了嗎？你瞪我干啥？”金東玉笑道：“你不是在諷刺我吧？不理你了！”說著飛出房去，迎面碰見孫主任、張書記。兩位領(lǐng)導(dǎo)給她做手勢，讓她別出聲。東玉回頭看時，主任、書記立在門外偷聽屋里的動靜。猛然間，屋里傳出老劉的秦腔聲：王朝、馬漢一聲吼……    ．書記拉拉主任，二人去看“工時墻”去了。廠廣播的喇叭里一位秦腔名角正唱老劉唱的那戲文，在蒼涼悲壯的拖腔里，太陽已經(jīng)西斜，工人正陸續(xù)朝外走。下班了，笑天騎車，東玉坐在身后，東玉問笑天怎么不給她打電話？笑天說打電話不方便。東玉說你不是回來過嗎？昨不見我？笑天說來不及見。東玉不說話了，笑天找話來說問大龍最近好嗎？東玉說你咋不問我好不好呢？

說話到了街坊門口，東玉跳下車頭也不回地回家去了。笑天知道她生氣，心里好笑，這么大了還孩子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