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一天只顧自己吃喝玩耍不管不顧是吧?”她打嗝似的把一句話說得七零八落,如泣如訴;半玩笑半責備眼睛盯著人死看。笑天沉下臉問她:“怎么了?怎么回事?”護士長見他不快,忙說:“你女兒發(fā)燒燒到三十九度二燒成肺炎了還問我!”
說著從耳朵上取下聽診器掛在脖頸上走掉了。笑天望著她的背影時,門外出現一張臉,東玉來了。她進屋來立在若蘭身邊,輕聲問:“燒退了嗎?”若蘭說:“退了?!彼陟o兒眼前,問:“靜靜,想吃哈?給姑姑說!”
楊靜說:“想吃蘋果?!毙μ煲婌o兒要吃蘋果,忙說:“靜兒,爸爸這就給你買去!”若蘭問:“恐怕買不到吧?現在陽歷三月,正青黃不接!”金東玉接口說:“我家有,過春節(jié)我姐探親帶來的,還有半箱哩!”若蘭說:“留給老人吃吧!我給她買罐頭去?!膘o兒不千非要吃蘋果,笑天便說:“她家里有,讓耀文跟她拿去,耀文,”耀文在門口應一聲,笑天吩咐:“跟你姑取蘋果去,把書包里的書取出來,好裝蘋果!”若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糾正道:
“耀文,不能叫她姑姑,叫姐姐!”東玉把臉一板,和若蘭交涉道:“那不行!耀文的爺爺和我父親是一輩人,難道你要我叫你阿姨不成?”若蘭受了搶白紅了臉,笑了,在東玉肩上拍一下,說:“好!叫姑姑就叫姑姑,去,把她家蘋果都背來!”東玉這才轉了笑容,拉著耀文歡天喜地地去了。這時若蘭對笑天說:“剛才護士長來,是讓你去交住院費的,已經說過一次了,一百多塊,到哪里借去?”笑天摸摸口袋,袋里只有一塊多錢,問若蘭家里還有多少?若蘭說頂多也就三十元,差得遠呢!笑天說我去王師傅那里借吧,他家有。王師傅工資高,除了喝口小酒、抽點爛煙平時很節(jié)儉的。若蘭想想只有這樣便同意了。
楊笑天來到老革命樓下,仰脖子喊王師傅,老革命的老伴探出頭來,脆生生叫著:“笑天啊,”說道:“你師傅不在家,你上來吧!”笑天問師傅干啥去了?師母告訴他:“去武裝部秦部長家去了,才走,快點能趕上!”
笑天追過兩座樓,遠遠望見老革命左手上吊著一瓶酒,右手里提著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正同墻根幾個遛畫眉鳥的老爺子說話。
養(yǎng)百靈和養(yǎng)畫眉的從來不在一處遛,百靈講究排口,不能叫亂套;畫眉口雜,什么都叫;養(yǎng)百靈的怕畫眉鳥把百靈的口叫亂了,遛鳥時遠遠躲著畫眉鳥。連人帶鳥這便有了距離。更糟的是今天老孫頭也在那兒!老孫頭謀算老革命家那只青毛百靈好久了,托人來說情,老革命貴賤不賣,老孫頭一直記著。今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孫頭遠遠望見老革命走過來,本來不想理他,突然發(fā)現老革命手里拎著東西,猜想他要送禮,決意耍他一回出氣。這么一想,只見老孫頭笑容可掬,立起來迎過去,喊道:
“哎呀!王師傅,你怎么走來呢?”老革命一向對他沒好感,見問便道:“我不走來,還爬來呀?”老孫頭抱怨說:“看看,給廠長打個電話,派小車接你嘛!”老革命齜齜牙,罵他:“你凈放那沒味的屁!接我,我算干啥的?”
老孫頭仍笑,笑著去接酒瓶,說:“來就來唄還提東西干啥?”老革命躲著他,問墻根一個姓李的小個子,“李師傅,秦部長家在哪棟樓?”小個子是山西人,斯斯文文地站起來,關心道:“為孩子的事嗎?可是小三?”老革命回答:“小三!讓他當兵去!到部隊受受鍛煉!”老孫頭接過話,一本正經說:“老伙計,不是我批評你,人家都叫你老革命,你連我這平頭百姓的覺悟都沒有嗎!我記著你家三兒得過小兒麻痹,一條腿長…條腿短,你把這樣的青年往部隊里送,你想干嗎?你這不是往大米里摻沙子,往面粉里摻滑石粉嗎?”
老革命氣急,抬腿要踹他,老孫頭嬉皮笑臉地退下了。小個子問:“三兒腿上有毛病嗎?我咋看不出?”老革命說:“好了!早治好了,不留心誰也看不出來!”小個子問:“看是看不出來,可能兩條腿不一樣粗吧?”老革命承認道:“左腿是比右腿細,不過不礙事!”好個小個子,這時突然變了臉,提高嗓門喊道:“你這就不對了!你兒子還是有殘疾嘛!你怎么能欺騙部隊?再說,你給泰部長行賄,秦部長能收嗎?你這不是拉干部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