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如回到家，就問伍瑛，上午，你陪小雄去看耳朵了嗎？伍瑛拉長著臉說，神經(jīng)！大義滅親，也不能下那么重手呀。到現(xiàn)在，小雄半邊臉還腫著哩。說著，她的眼圈就紅了。

博如問，醫(yī)生怎么說？伍瑛說，小雄的左耳朵小時候受過傷，一聽說你打了他耳光，我最擔(dān)心的是他的耳朵。醫(yī)生說沒傷著，你打得巧，打的是他的右半張臉。他的耳鳴是太疲勞，精神過度緊張造成的。她又嘆了口氣說，家有賢妻，男人自勵。小雄娶了這么個青竹，一點不知道心疼丈夫。你瞧小雄整天那霉頭霉腦的樣子，蔫了，沒有朝氣。

博如說我們?nèi)グ桑∮裨谕饷娴任覀?。伍瑛說，今天上演的是，市長向岳父岳母負(fù)荊請罪的戲，有沒有記者到場，上不上楚州新聞？博如說，關(guān)鍵角色是你。

博如就在壁櫥里提了兩瓶酒。又問伍瑛，要不要帶點營養(yǎng)品。伍瑛說，不要，太隆重，反而生分了。我們?nèi)?，主要是安慰老人的。你給小雄的教訓(xùn)，沒有錯。

兩口子一起坐車到他岳父家來。到了那里，他說小玉你回去吧，回頭我們自己走回去。伍瑛叫附近的飯店送幾個菜來。剛進岳父家的院子，岳母出來了，說，喲，是我們家姑爺呀，我去打酒買菜去。博如聽著覺得不是個味道。伍瑛說媽，不要買了，我已經(jīng)跟飯店講了，他們送菜來。博如說媽，小雄怎么樣了？岳母說，在屋里哩。小雄就迎出來叫哥哥、姐姐的。青竹伺弄筍香，回頭打招呼。大家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岳父說，博如你坐呀，不是講省里要來人，你這會兒怎么有空呀。博如說我給楊書記說了一下，想來看看小雄，也和你老人家解釋一下。說著就看了看小雄。小雄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說哥，沒事，真的！

說話間，飯店把菜送來，一碟一碟地擺到桌上。岳母說我去做一個湯。小雄就布碗筷。博如說爸爸，我們有禁酒令，我和小雄中午不能喝酒，你一個人喝吧。他就打開一瓶自己帶來的五糧液。

幾杯酒下肚，老頭子話多了，就說博如，這小雄在八歲的時候，有一次為考試沒考好，回家來，我一氣之下，扇了他一個耳光，下手重了，竟然耳底出血，他的左耳聽力就受了影響。后來考大學(xué)體檢，我就擔(dān)心他這耳朵別查出什么問題。小雄長這么大，我和他媽媽就打過他那么一回。說著，聲音有些哽咽。小雄說爸你別說了。

小雄的母親在廚房里接茬說，姑爺打他，那不是自家兄弟打架，那是市長打下屬，電視上不是演了嗎，官場的規(guī)矩，君叫臣死，不敢不死哩。青竹聽到公公講自己男人過去受傷的事，就悄悄地傷感、掉淚。筍香在吭哧吭哧地鬧人，青竹就哄著小孩說，阿香，我們一家三口回南方去算了吧。省得在這里受人欺負(fù)。

伍瑛"啪"地一下放下筷子，指著青竹說，青竹，你不要陰陽怪調(diào)的，你摸摸良心反省反省，對小雄的工作，你支持了多少？關(guān)鍵的時候，你知道顧惜男人嗎？你瞧瞧小雄，人瘦毛長的。你是有知識的人，女人的婦德，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你比我們這些大老粗更清楚。

她又轉(zhuǎn)向老頭子，說爸爸，今天，我和博如是來登門賠不是的，且不論他是這個長那個長的，就是作為你們的女婿，你們也不應(yīng)該這種態(tài)度。媽，你平時不是說把博如當(dāng)親生兒子嗎，怎么一進門就變了調(diào)子。你們知道嗎，有人在暗地里給小雄使絆子，昨天如果不是博如及時趕到，大圩破了，十萬畝大圩，顆粒無收，十萬人口，哭爹叫娘，無家可歸，今天我們還能在這里坐著講話嗎？

你們知道嗎，博如已經(jīng)拉肚子兩天，腿發(fā)軟，眼前發(fā)黑，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不那樣處理，人都像鳥獸一樣一哄而散，局面能控制嗎？爸爸，你也是知情知理的人，你光知道心疼你兒子，就不知道心疼你女婿。為小雄的事，已經(jīng)有人在地委楊書記面前告狀了。我聽說今天上午，楊書記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了這件事。

小雄端起茶杯，站了起來說，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博如一笑，說你敬我什么呀，我們一起敬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