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脫老鷹的捕殺之后,我和小寶兒都暫時放松了緊張的神經(jīng)。為了弄清綠光的所在,我倆低下身子,爬進狹長的通道。不一會兒,前面閃出一間封閉的石屋,唯?的門,就是我倆進來的通道??锤窬?,洞口和通道應該是整個山洞的一個氣孔。石屋建造得很簡陋,仿佛不是給人居住用的。我倆互相攙扶著進了屋,屋子當中置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巨大的石盒。由于長期無人照管,外加山里的霧水和水汽,石桌和石盒外面斑駁地掛了一層苔蘚。老苔蘚死掉,新苔蘚又一層一層覆蓋到老苔蘚上。那幽幽的綠光,就是從石盒的縫中射出的。
我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貿然去掀開盒子,仿佛里面會蹦出一個能吃人的僵尸似的。有一炷香的工夫,我倆都在沉默。石屋里的氣氛有點尷尬:看得出,誰也不想先動手,都在和對?比拼耐力。俗話說“三個和尚沒水喝”,人一多,總要互相計算一些利害和得失:倘若獲救的只有一個人,這個盒子應該早被打開了。
冷風嗚嗚地從洞口灌進來,屋里又冷又潮。加之我倆腳上都有傷,站了一會兒就都忍受不住了,于是緊挨著坐在石屋陰冷的地上?!皠⒐樱毙殐菏紫却蚱平┚?,“你說,我們能活著出去嗎?”
此時我心里也亂得如同一團亂麻,但我又能說什么呢?說出不去?然后兩個人放棄一切生還的可能在這兒被凍死,被餓死?四爺他們有武功在身,又有索撥棍可以使用,這次肯定能逃過大劫。我要真死在這兒,那該多冤啊?剛挖的“燈臺子”棒槌肯定能換來不少銀子,拿著這些銀子,我就能回北京去找我的姨丈,就有可能找到治療靜玉怪病的神醫(yī),最后就有可能把靜玉娶到家。而小寶兒呢,他只是一個普通下人,出去之后仍然是一個普通下人,他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有足夠的資本和我死磕耐力。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一直很相信這句話。該沒的有不了,該有的也逃不掉。等來等去,損失最大的還是我。說不定騰來騰去,最后等我倆餓得滿頭金星,迫不得已打開石盒,發(fā)現(xiàn)出路的時候,都沒了出去的力氣。那樣豈不是更加窩火?唉……算了,大不了?做一回好人!
打定主意,我笑著對小寶兒說:“寶兒啊,你放心,咱倆肯定命不當絕,出去的辦法一定放在這石盒里面,一會兒我就把它打開”。小寶兒顯然覺得我的主意有點兒瘋狂,愣了一下。旋即接道:“劉公子,上次你救了我一回,這次理應由我打開石盒。”
我心想,算了吧!你要真這么想早就去打開石盒了,還容得我咬牙放屁的?算了,不和你計較了,拼上性命豪賭一把吧。我扶墻勉強站起,小寶兒也單腿著地,一步一歪地跟著我。石屋其實不大,如果從里面真跳出個吸血僵尸什么的,我倆誰都跑不掉。
我在石盒周圍打量了幾圈禮,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小寶兒總是以他的傷腳為幌子,刻意地與我保持一定距離。最后我萬般無奈,只能伸手去掀那蓋子。
蓋子很沉,起初我出于戒備,只是用手尖兒試探性地推了推,發(fā)現(xiàn)根本不動。停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周圍并沒有什么異常,我膽子逐漸大了起來:整個手掌都搭在石蓋頂上,使勁兒一推,還是紋絲不動。我慌了。
好在小寶兒是個端鍋的,常在背后的布兜兒里放一把鑌鐵鏟子。他把這個得力的工具遞給我,我又繞盒子走了兩圈兒,仔細地觀察了石盒吃力的部位。確定之后,把鏟子柄對準盒子往外漏光的細縫,使勁兒往里一,鉚足了勁兒用力一撬。只聽見“嘭”的一聲,蓋子落在石桌另一邊的地上。
石屋里立刻光芒四射,滿屋都被怪異的綠光照亮。我和小寶兒被嚇得抱著頭就往通道方向跳。扒著門檻向里探頭縮腦地偷看了半炷香工夫,覺得沒有什么異常,兩人又互相攙扶著回到石桌近前。
綠光是從石盒中的四個方形窟窿中射出的。起初,我和小寶兒都被強烈的綠光晃得眼冒金星,時間長了,才逐漸適應。原來在石盒里面,窟窿下邊,還有二十個與窟窿等大的方形石塊兒,五塊兒一行,共四行。每個石塊兒上都刻有一個字,連起來是這么讀的:
清平福明世
主滅朝臣庸
安然觀明月
康寧方為王
這四句看似像詩一樣的文字,讀起來并不押韻。而清朝之前的古詩,大都以押韻為尊。打心里說,我并不喜歡押韻的古詩,因為我本身就是個不喜歡按規(guī)矩辦事兒的人。我覺得,韻腳限制了許多詩人思維,他們本來要讓思緒怒放,再怒放。顧及到韻腳,作詩的經(jīng)常要瞻前顧后。古今中外,不乏擅長寫無韻腳古詩的詩人,我也讀過一些氣勢磅礴,狂怪怒張的無韻腳古詩,可從沒讀過像石盒里寫得這么怪的:每句話看似是一句話,又與上下文沒有任何關聯(lián),作詩的人究竟要通過它傳遞一種什么意思呢?
我越想就越覺得其中暗藏玄機,仿佛這靜止的詩,比那會動的怪獸還瘆人。漸漸地,眼睛已經(jīng)被綠光照得快睜不開,我后退到石屋的一側,倚墻坐了下來。小寶兒仿佛對那綠光和古詩很感興趣,一直趴在盒子旁邊觀瞧。
“劉公子,我覺得這是一個開啟暗道的機關?!毙殐汉芗拥貙ξ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