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抬參的時候，隊伍可以散走，有的走在前面。有的走在后頭?！庸鳌汀毓鳌菫榱舜蠹冶３致?lián)系而采取的一種措施。我曾和你說過，進山之后，話是能少則少，最忌諱亂說。誰要是說了什么，喊了什么，就必須要拿著。比如你喊‘哎呀，蛇呀’，就必須把蛇拿在手里，喊‘哎呀，老虎’就要把‘老虎’攆回來，如果說出口卻拿不到，就是破了山規(guī)，第二天就不用上山了。為了穩(wěn)妥，大家一般都拿索撥棍聯(lián)系：每隔一小會兒，把頭都要用索撥棍敲一下樹干作為通告，之后由里棍和邊棍續(xù)敲，這叫做‘接棍’，其他的人聽到必須也要敲一下，叫‘回棍’，表示‘我在這，沒走散’。把頭只聽棍子的響聲就能判斷有沒有人走失，這在光照不好的叢林中是很有用的?！?/p>

我不住嘖嘖稱奇，四爺有些得意。繼續(xù)講道：“為了吉利，很多話也要換著法兒說?！飚敗巧嚼锶俗類壅f的兩個字，它在滿語里指麻利、順利、吉利和祝賀的意思，山上人還很喜歡在工具的前面加上這兩個字，比如‘快當斧子’、‘快當簽子’等等。

“進山后第一次看見人參叫做‘開眼’，如果從上山到下山都沒抬到一棵人參，就叫做‘沒開眼’。看見人參不能直接喊‘人參’，而要喊‘棒槌’。只有這樣，才把它定住，否則它就要遁地逃跑。有底氣的喊山人一喊，甚至能把人參嚇得一抖，有時人參的籽都能抖掉，據(jù)說這嚇掉的人參籽，是千金難買的極品補藥，產(chǎn)婦吃了有催生的作用。以上的這些叫做‘喊山’。

“‘喊山’之后把頭還要‘接山’，即把頭問：‘什么貨？’，發(fā)現(xiàn)者要根據(jù)參的品相，即有幾品葉子來回答。人參共分六品：一品葉叫‘巴掌子’，二品葉叫‘二莢子’，三品葉叫‘燈臺子’，其余的幾品葉就叫幾品葉。五品葉以上都是極品，六品葉則為寶參，如果喊山的人回的在五品葉以上，大家就要一起喊‘快當，快當’。

“喊山是非常嚴肅的事，決不可亂喊，如把其他草誤當‘棒槌’喊了，就叫‘喊炸山了’，喊炸山是不順利的表現(xiàn)，大家應(yīng)該馬上下山，或者誠心祈求老把頭保佑之后繼續(xù)壓山。走單棍的也要喊山和接山，所不同的是他要自喊自接?！?/p>

說著說著，不覺天色已晚。我余興未盡，四爺見我對抬參諸事興致甚濃，也很高興。想留我一起吃晚飯。我禮貌地拒絕了，現(xiàn)在除了靜玉，恐怕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激勵我把四爺所講的每一條都記住，所以我要馬上回家讓小二幫我記錄。

回到家，小二正在打烊，我吩咐他立刻準備文房四寶到廂房見我。待他到了，我把到四爺家的經(jīng)過簡要地說了一遍，小二皺了皺眉，說：“公子，您忘性大，所以小的把很多東西都記在紙上。這么多天，來來去去也記了不少張，這次四爺又說了這么些話，怕是用毛筆記完，紙都有二斤多重呢。難道你上山也要帶著這些紙？別人看見還不笑掉大牙啊。”

我一想也有道理，別人都背著糧食、工具，我要是背著幾斤紙上山，可真要丟人現(xiàn)眼了。但沒了這些救命的東西，萬一哪天真犯渾觸犯了山規(guī)，結(jié)果也不好不到哪去，怎么辦呢……

正當我猶豫不決時，小二笑了，道：“公子，您去了四爺家里應(yīng)酬，小的在家也沒閑著，我苦苦研究了一天，終于做成一件新鮮玩意，正好能解決你說的問題。我不敢說后無來者，但絕對是前無古人……” 我知道小二這小子鬼點子多，頓時來了精神：“趕快拿出來給我看看，要是真好，月底我給你加五十個?錢?！毙《娔康囊呀?jīng)達到，便笑著從身后拿出東西。我一看，恨不得上前去抽他倆嘴巴，不就是一截一指多長的樹枝嘛，敢情這小子想錢想瘋了。小二不慌不忙，解開了樹枝上的鐵絲，這截樹枝立刻分為兩半，我仔細一看，原來樹枝是中空的，里面被小二塞了一根細直的炭條。為了固定炭條，外面用鐵絲系緊。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是想用里面的細炭條寫字！經(jīng)過樹枝外殼和鐵絲的固定，既能書寫平穩(wěn)，又能防止炭條折斷，還臟不到手，每當炭條用完，還可以松開鐵絲更換！用它替換了毛筆，就可以在一張小紙上面寫更多的字。這么好的點子我怎么沒想到，簡?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