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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女阿蠻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身著藍白條紋病服安詳?shù)靥稍诓〈采希駛€熟睡的孩子,眼睫毛都不曾活動一下。
遠在小鎮(zhèn)邊緣的一間帶天井的瓦房還包裹在濃黑的夜色中,夜露降下,晨霧即將升起,盛夏的蟲子還在鳴叫。原本屋頂閣樓酣睡的修文,有些脫力地掙扎醒來,慢慢地用力按著疼痛的胸口,胸膛起伏大口呼吸,汗水已浸透了衣服。因為他做了一個怪異的噩夢。
鼓噪又幽長的蟬鳴鉆入耳中,令他本就煩悶的心更覺焦躁。
他覺得這個夢不是個好兆頭,套上鞋便朝衛(wèi)生院跑去?!斑旬敗币宦?,便聽見修文父親帶著沒睡醒的沙啞嗓音埋怨道:“修文你要拆房子也趕明天再說啊……”是帶門時把家人吵醒了。修文顧不上這些,此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看阿蠻。
這時,天空泛起魚肚白,眼前還有一層濃霧,仿佛仍置身夢中。
一路跑到衛(wèi)生院,修文直奔阿蠻的病房,撲到床邊對她做了一翻體格檢查,阿蠻仍是安詳?shù)厮?/p>
吁!
修文松了口氣,虛脫地順著床滑坐到地上,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神經(jīng)過敏而已,不過是做了個夢,自己卻是大驚小怪,阿蠻不是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勻,像睡著了一般。
可看著從阿蠻鼻孔伸出來的胃管,他又是一陣心痛,若不是自己無能,阿蠻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阿蠻處于植物人狀態(tài)已經(jīng)一年,修文本以為她會有機會醒來,但看樣子,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加上剛才怪夢的擾亂,更加心煩意亂。
年邁的父母曾旁敲側(cè)擊地試探過修文是否打算跟一個活死人過一輩子,他每次都裝聾作啞地糊弄過去。
盡管父母沒有怨言,但長期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維持阿蠻的日常護理費用是筆不小的支出,單靠醫(yī)院那七八十元的工資顯然不夠。滿頭白發(fā)的父親已從學校退休,母親只是在家喂喂雞、種種菜,幾乎沒什么多余的收入。
好在修文醫(yī)術還算過得去,在工作之余替不便到醫(yī)院看病的鄉(xiāng)民看病,收以薄利,這才得已維持一家子運轉(zhuǎn)。
想起前幾天聽說南鄉(xiāng)有人放出話來,誰能治好富商曾致庸女兒曾晴的怪病,曾家就報以一萬元酬勞。修文心動了,不能不動,想想阿蠻原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著自己后,卻遭受著如此大的罪,生命幾乎就靠那根小小的胃管維持,他怎能不心動?這一萬元,那可是相當于他將近十年工資收入的巨款。
那話是母親在吃飯時狀似無意說給父親聽的,自然而然就傳到修文的耳中了。
這曾家女兒的怪病是怎么的怪呢?倒是聽過幾個版本。
其中最可靠的版本就是,曾家女兒數(shù)年來,不能染一點寒氣,即便是三伏天,也要裹著棉被而眠。任何滾燙的湯水,別人連嘴都不敢粘,她昂頭就能喝。這病拖得她錯過了嫁人的大好時光,如今已是二十三四,在農(nóng)村,早是老姑娘了,身材卻仍舊像個未發(fā)育的小姑娘,第二性征極度不明顯。就這么一個人干、冰棍似的人物,還當真是嫁不出去。
甚至更有夸張的說法,只要是曾晴出現(xiàn)的地方,周遭空間的溫度都會下降,整個人就是一付陰寒至極的樣子,更有過分的人說她被鬼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