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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城市(2)

“激揚”新概念作文獲獎?wù)咔啻何膶W(xué)書系之記憶里的風(fēng) 作者:孟小卓


 

04

劉方朔站在門邊,回想著適才與陳原的談話。

開始他們談得很融洽。監(jiān)獄的生活雖然混沌無聊,但個性豁達的陳原還是適應(yīng)了這種平靜閑淡的氣氛。他們談到元旦以后的復(fù)習(xí)沖刺,劉方朔說看著黑板上的數(shù)字從三位數(shù)遞減到一條直線的時候,他在想天啊,這怎么可能發(fā)生,似乎一切都還停留在中考發(fā)榜的那個下午,他正在沉沉地午睡,不知道在做什么壓抑的夢,尖利的電話聲將他從夢中抽醒,然后陳原一頓咿哩哇啦,語無倫次地告訴他“進了,剛剛多一分”什么的。

陳原說是啊,好像人在大考在即的時候特別容易回首往事,然后一番唏噓感慨。高考前的那天晚上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地睡不著,腦子里盡是什么“李航琪開大腳擊破學(xué)校監(jiān)控”,“趙毛驚世駭俗的浪漫表白”之類的爛糟事兒,搞得他欲睡不著,一身細汗。關(guān)于高三,他的記憶中就只殘余下安靜的四圍,清冷的日光燈和酸澀的眼睛。

陳原和劉方朔剝著橘子,一件一件列數(shù)初中到現(xiàn)在的大事趣事。包括爛糟事。邊上的藍襯衫斜著眼看著他們時而沉靜時而爆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當劉方朔說到陳原把手機。MP4放到整理箱底,又去“削發(fā)明志,沐浴更衣”,而自己與孫亦心約好100天不聯(lián)系,專心復(fù)習(xí)的時候,他注意到陳原忽然開始只是被動的回答,話越來越少,雙手交疊著不動,眼睛盯著墻上的鐘若有所思的樣子。

 05

回家之后劉方朔一直聯(lián)系不到陳原,過了幾天才從他的父母那里知道他去了老家。

下午打盹的時候老徐打電話恭喜自己高了兩分上了F大時,劉方朔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心悸,出了一頭的汗,邊連聲道謝邊在心中念叨“一分,兩分,哦my dod,又是這樣……”還沒等老徐開始謙虛,他小心地問:“徐老師,我是運氣好,分數(shù)線挺高的啊,那么陳原呢?”聽到那邊的語氣驟降,劉方朔心中一緊。“陳原啊,真是可惜了,哎,數(shù)學(xué)沒發(fā)揮好啊,他和你報的都是F大吧,只差了一點,這孩子,平常成績都挺穩(wěn)的,可……”劉方朔不忍再聽,禮貌了句“謝謝徐老師”就掛了電話。他看到身邊聽電話的父母也和他一樣,長吁了一口氣。媽媽拍著他的肩膀說:“好,明天就給你錢,去學(xué)開車吧!”劉方朔想笑,開懷大笑,卻發(fā)覺仍帶著遺憾。

他站在電話機邊,想打電話安慰一下陳原,可是那頭說了一句“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就嘟嘟嘟嘟地忙音了。打到家里,接電話的陳原爸聲音沉靜:“哦,是方朔啊,陳原已經(jīng)知道了,在房間里睡覺呢,讓他自己靜靜吧。方朔,祝賀你啊,在F大要加油?!眲⒎剿愤B忙應(yīng)承,還沒等他好好安慰陳原,陳父就伴隨著陳母輕輕地一聲抽泣擱下了電話。

劉方朔剛放下電話,手機響了起來。劉方朔連忙接聽:“喂,陳原……”

“什么陳原,孫亦心,你不想著我?告訴你啊,我們吶,在同一個大學(xué)!我考上了!啊哈,你看god在bless著us呢!”

 “恩,我早就說了我們的愿望會成真的。對吧,亦心?”

 06

三天后臺風(fēng)過境,燥熱被一掃而光,天上的小雨漸漸停息。樓下叮叮當當?shù)穆曇袈犉饋硖貏e清晰,似乎就在耳邊敲響。房檐上的雨水滴到?;\上,也一起發(fā)出清脆的敲擊聲。劉方朔在陽臺上望著黑白相間,像是攪動墨汁滴進的水似的層層烏云,看著它緩慢地旋轉(zhuǎn)發(fā)著呆。電話忽然響起,陳原說他已經(jīng)在樓下,快下來一起去C城一趟。劉方朔也沒多問為什么,滿口答應(yīng)。不過從語氣上,陳原應(yīng)該沒什么大的問題了,劉方朔想。

下樓時劉方朔躑躅著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陰沉,平靜,快活,好像都不合適,也不知道陳原會怎么樣——“想什么國家大事呢,一臉茫然的?!标愒f過來一瓶冰紅茶,看著他擔(dān)憂的表情,說:“嗨,我沒事,J大也不錯,咱們倆不還上了一個嘛,let it be ,let it be。不過也怪可惜的,算了,不說也罷。走,去C城參觀一下F大,也了下我一年的心愿?!?/p>

“那成,開路!”

到了C城之后兩人就聊開了起來,雖然不免有一些遺憾,但從表情和話語上可以看出,陳原還是一向地達觀。他說考數(shù)學(xué)的時候居然想開大,把他憋得咬牙切齒,汗出如漿,一個字都沒心思寫了。最后他搖搖頭苦笑著說:“陰德積累不足啊?!?/p>

 F大的校門很氣派,樹木也很繁茂,特別是食堂“像個機庫似的”?,F(xiàn)在是暑假,大學(xué)生們都各自回家了,操場上奔跑著的大多是剛結(jié)束期末考試的中學(xué)生。正午的陽光照映著整個操場,綠色的草坪顯現(xiàn)出一種奇怪的透明的緋紅,沒有一點蔭蔽。面對綠茵場,陳原毫無似曾相識之感,他幾乎都忘了上次在學(xué)校踢球是幾月份的事了,而現(xiàn)在卻身在陽光炙烈的大學(xué)操場上。他向劉方朔撇下一句“等著”就跑過去請求加入。劉方朔拎著袋子在場邊喊:“給我留個位置,我去體育用品店買兩雙‘飛躍’來,記住是右邊鋒??!”說完就匆匆離開了球場。

 等著踢球的人不多,場上剛好7打8。陳原所在的那隊前鋒眾多,作為新人,他只是在中場快速地一腳傳球或是扯向邊路制造空間。他看到身前跑過一個穿著米蘭7號的隊友就頓生好感。等他跑點到位,順勢想要直塞,右側(cè)突然毫無征兆地過來一個滑鏟,他想要躲開,但鞋底還是重重地鏟到了他的腳踝。

 陳原應(yīng)聲倒地,刺骨的疼痛從腳踝延伸到全身,他甚至嘗到了咬緊牙關(guān)時血液的腥味。他腦子里只想到這一下要是不躲,可能就會像愛德華多一樣被鏟斷腓骨和脛骨。

 邊上的人都圍了上來,放鏟的那個人也蹲在他身前內(nèi)疚地問要不要緊,一個勁兒道歉自己動作太大。米蘭7號上去推了他一把,又指著他罵罵咧咧。陳原捂著腳踝勉強坐起來,揮著手說:“算了算了,硬傷,疼一下就沒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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