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旖說：“有什么好問的，就是月經(jīng)不調(diào)！就是成家那個女流氓氣的！查來查去，醫(yī)院還不是想騙黑心錢，你以為我真有病啊！但是，既然花了幾百塊，我自然要把單子拿回來。不用跟他們多啰唆，你給我拿了單子就走！”

暖被沒有吭氣。

小白象灣的東家是個壞脾氣的女人。這么多年來，保姆暖被看慣了她疾風暴雨的情緒，但和小區(qū)其他保姆的東家對比，她也感到了這個年輕東家從不斤斤計較、心不在焉的隨意和寬松?？赡苁堑?，可能是信任，也可能是一向無所謂，反正，在這個家里，無論日常經(jīng)濟開支、還是小孩大人的照顧方法，基本都是小保姆自主安排。

所以，小保姆暖被感受的自在，也不是一般保姆能領會到的。

[3]

丁醫(yī)生站在取單處的電腦旁，跟一個年老的護士說著什么。暖被帶著悾悾，

一頭汗水地過來，要求領單。打單的小姐看著單子，說：“冷曉什么？奇嗎？”暖被沒有注意。打單小姐把單子拍到窗臺上。“喂，冷什么呀？”

丁醫(yī)生拿起單子?！办届坏撵健！倍♂t(yī)生幫她敲擊鍵盤。冷曉旖的報告單出來了。丁醫(yī)生順手接過，他仔細看著，走出來找暖被。

丁醫(yī)生說：暖被指著悾悾。我是她們家阿姨。”丁醫(yī)生說：“這是你的誰？”“他媽媽?！懊魈旖兴煞蛞黄鹋阒鴣碚椅摇！迸徽f：“她只有一個人，她也不喜歡來醫(yī)院的?！?/p>

丁醫(yī)生有點不耐煩。“她必須立刻來！”暖被遲疑地接過單子看，她看不明白。丁醫(yī)生說：“懷疑是子宮內(nèi)膜癌，我們要病人配合確診！”

暖被害怕地發(fā)呆。有人大叫丁醫(yī)生，丁醫(yī)生應聲大步而去。悾悾看著丁醫(yī)生，感覺白大褂衣袂飄飄得很神氣，學走了幾步。暖被如夢初醒，趕緊去追小孩。暖被六神無主地從醫(yī)院出來，她決定打天晴的電話，但是，天晴的電話很奇怪地一直被掐掉。暖被邊走邊打。

暖灶蹲在地上擦地板，辛太太在吃瓜子。暖灶口袋里電話響了，暖灶掏出電話。“什么？癌？不會吧，那小二奶沒這么倒霉吧，剛輸了官司……”

暖灶拿眼睛看辛太太，一手指著自己電話，表示內(nèi)容驚爆。

辛太太已經(jīng)被電話的內(nèi)容所吸引，趕緊把電視聲音關小了，湊過來聽。

暖被說：“那個醫(yī)生的臉很嚴肅，看來情況真的不好了，這可怎么辦?。俊?/p>

暖灶說：“什么怎么辦，正好去吳教授家呀！這是老天讓你走！”

暖被說：“現(xiàn)在走，她和孩子怎么辦……”

暖灶說：“你是她媽，還是她爸？別腦子進水！這樣下去，誰開你工資??？趕緊！明天去見工！”暖被把電話掛了。暖灶氣得瞪眼看辛太太。

辛太太急切地問：“到底怎么回事了？”

暖灶說：“癌！子宮癌！完啦！小二奶算是徹底完蛋了！她絕對請不起保姆啦！算是家破人亡啦！”

辛太太說：“她才多大??？”

暖灶說：“二十四五吧。嘿，我看那個狐貍臉，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命的人！”

辛太太說：“那你訓你妹干什么？”

暖灶說：“不是讓她辭工嘛。這個白癡現(xiàn)在反而不想走啦！”

一襲黑色風衣、戴著淺棕色墨鏡的天晴，風度翩翩地坐在楊睿老師的辦公桌邊。朝雨的新班主任楊睿老師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他對天晴一口一個您。天晴不摘墨鏡，故作老成。她包里的電話不斷在響，她不斷地把它摁掉。

楊睿老師說：“早就聽說朝雨同學父母都是教授，沒想到這么年輕?。　?/p>

天晴干咳了兩聲。“哪里哪里，表面風光內(nèi)心滄桑啊。”

“您在教育心理方面的文章，我在網(wǎng)上拜讀過。非常有見地?。　?/p>

天晴說：“呵呵。謝謝?！?/p>

楊睿老師說：“帶頭破壞簽名布這事，如果被區(qū)文明辦知道，我們學校的文明單位稱號就難保了。他還認識不到這個問題，拒不寫檢討。幾個同案同學也起哄著不寫，還要給報社投稿。校領導非常生氣?！?/p>

天晴說：“放心，回去我們一定會教育孩子，我會讓他懂得珍惜集體榮譽。不過，恕我直言，我個人也覺得形式主義搞過了頭不好?！?/p>

天晴包里的手機又響了，還是暖被的，她趕緊把它摁掉。

“說實在的，”楊睿老師說，“我也心疼那些布，但我們不能跟學生這么說，對吧？”

天晴的電話又響了。天晴把它摁掉，對老師說不好意思。楊睿非常感動。“哪里哪里，您日理萬機還這么配合學校，我們真是很 ……”

兩人相談甚歡。年輕的楊睿老師，在辦公室長廊上，目送天晴翩然穿過學校的紅色塑膠跑道，感慨地搖頭說：“太年輕了。”

而一跳上校門口公交車的天晴，立刻就回打暖被電話。

暖被聲音很大，而且語無倫次?！拔铱斓郊伊?！旖姐得絕癥了！明天要去醫(yī)院，馬上要手術。我還不知道怎么和她說，怎么辦?。孔蛱旃偎居州斄?，她大發(fā)脾氣，今天這 ……”

“別顛三倒四的，誰癌癥？小二奶嗎？”

暖被大聲說：“是呀！”

“天哪！”天晴也傻眼了，“吳教授那邊見工，可是你自己約的時間??！”

暖被急叫：“那至少要等確診后吧。哎，我進小區(qū)了。先跟那家人說我不去了，回頭我打你電話！”

天晴還沒收起電話，暖灶的電話進來了，聲音特別大?！拔刮?！干嗎死不接電話！小二奶恐怕活不長啦！我妹妹也沒什么奔頭了，幸好我們先聯(lián)系了吳教授。還有，修小燈馬上要到了，我們一起去茂華門口接她吧。不準備一下，怕她對付不了那個惡名在外的譚家。這么多大事，偏死不接電話，你今天搞什么鬼名堂！急死人！”

“我在忙大事！”天晴說，“你接小燈吧，我不能去。家里來的兩個老家伙很厲害，像便衣警察。我現(xiàn)在還沒到家呢，已經(jīng)遲了。轉(zhuǎn)告小燈，那家人兇悍，不行別勉強，馬上到年底，到處都是求找保姆的東家，現(xiàn)在是賣方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