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前面,你們可以來?。 眿D人說。阿祖如同在沙漠中看見甘泉,扯著婦人的衫尾快步跑去。我們在后面跟著,走了很久,只見樹叢越發(fā)茂密,卻不見到什么民居。“怎么還未到?”穎恩悄聲問我。天色逐漸暗了,阿祖連呼救都放棄了。
“嘿,她腰間那閃閃的究竟是什么?”Michael指著婦人的腰輕聲問道。我這才發(fā)現(xiàn),婦人腰間系著一個黑布袋,狹小的袋口露出類似金屬的閃亮東西。
“是刀!”穎恩掩著嘴巴喊道。JesusChrist!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看著眼前幾個可憐的男生,假如我們遇上劫匪,必死無疑。我和穎恩想拔腿就跑,但阿祖為了找?guī)呀?jīng)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你們從哪兒來的?”婦人問。
“廣州?!盡ichael搶著答。然后悄聲對我們說:“若給她知道我們是香港人,一定以為我們很有錢,說不定會綁票!”我心想,“笨蛋,你以為這
仍是鄭裕玲演《表姐你好》的年代?廣州人早就富起來了,綁匪不是更喜歡
廣州人嗎?”
“你們在哪兒上學?”
“暨南大學?!盡ichael說謊可以面不改容,又悄聲向我說:“看,都在摸底了!九成準備綁票!”我們嘰嘰呱呱爭論著如何脫身?!罢堖M……”婦人突然說。不知不覺,我們已站在一座房子跟前。抬頭一看,是一座新式的兩層平房,用大陸很流行的藍色反光玻璃窗。門前的空地辟為一個小小的庭園,放著乘涼的藤椅,圍欄里養(yǎng)著幾只雞。這怎么看都不像綁匪的房子啊。不,應該說,這跟電影里的綁匪房子不太一樣。
“你們別客氣,隨便坐吧!”婦人笑著說。阿祖已一個箭步奔進人家的洗手間。這是一所新建的房子,雪白的墻壁,光滑的地板,客廳有木桌、木椅,放著電視機的木柜和一只鍋,一只非常大的鍋。要是給阿祖看見,肯定以為人家在客廳炒菜,他又想分一杯羹了。
婦人端出五杯茶來,遠遠已聞到茶香?!昂孟愕凝埦?!”我很高興。輕呷一口,味道甘醇。喝下去后,一股淡淡的幽香仍在嘴里回蕩?!爱斎谎?,這里是龍井村。”婦人說,“你們剛才走過的都是茶園。收割的季節(jié),我們就聘一班采茶姑娘,漫山遍野的采茶?!薄拔铱梢约尤雴??”我很興奮。婦人笑彎了腰?!靶」媚铮铱茨阋环昼娨厕卟蛔∧?!采茶是很苦的作業(yè)啊,我們在烈日當空下用手一片一片地采下茶葉,偶爾也用刀幫助收割,只有從農村來的女孩吃得了苦。”婦人腰間系著那刀,就是收割的工具吧。
Michael忙把臉埋進那杯龍井里去,裝作什么也沒聽見?!斑@鍋子用來炒茶葉嗎?”穎恩問。“對呀!這步驟不用工具,就用手在熱鍋上炒,像這樣……”婦人當場示范。“那不會燙傷嗎?”穎恩焦急地說?!盃C過一千次以后,手掌的厚繭就不會再讓你燙傷了?!眿D人笑道。她一笑,嘴角便泛起幾道深刻的皺紋。她看起來才剛滿四十歲吧,但因為長期在烈日下暴曬,皮膚變得黝黑而繃緊,那幾道皺紋就像給資深雕塑家的大刀一揮──筆直而深刻地陷進皮膚里去,勾出一個知足的微笑。她的辛勞換來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