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圣姑娘』和小娥

“圣姑娘”是小娥的媽，四十來歲，細長眼睛白凈臉，斜綰著一個俊俏的巴巴髻，腰身像個大姑娘一點沒走形。但不同于常人的“圣姑娘”，雖然看上去沒有半點巫氣，卻可以看破陰陽兩界，為人消災解難。

那時候常有許多驚悚的事情流傳，撩撥著人們的神經(jīng)。做豆腐的大老王家的二女兒一次昏迷后，再醒過來，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不但連自己的親生父母、同學老師還有周圍的環(huán)境都不認得了，而且口中說出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還有一件事，有一個鄭老太太，過去做過幫人哭喪的事，喜歡喝兩口酒。突然有一天，家里人怎么找也找不著老太太……最后只好去求“圣姑娘”?！笆ス媚铩苯o算出來了，說：出你家門向東北方向走十步遠是不是有一個草堆？人就在那里。家人找到那個草堆，先看到一只黃鼠狼，周圍一股濃烈的酒氣，再往里面，終于見到了老太太……老太太抱著個酒瓶子，仰天躺著，四肢向上蜷曲起來。老太太醒了，還問別人我身上怎么這么大酒氣？

所以，我們那時對“圣姑娘”總是有點似信非信的。小娥帶我們?nèi)ミ^她家，一進屋，正對面有個很大的佛龕，供奉著各種佛像，還有各路神仙，墻上對聯(lián)寫著“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輕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橫批“佛仙圣殿”。一扇紅色木門前放著一個大香爐，里面積著很厚的香灰。外面的人要見“圣姑娘”，得提上半斤米、一束香、一沓紙錢，這是規(guī)矩。

我們見過“圣姑娘”給人看病。一個小老頭稱肚子里老是隱隱作痛，報上年齡及生辰八字后，“圣姑娘”眼睛閉著，一只手的拇指挨個在指間上下掐捻，像是在數(shù)什么。掐算了一會兒，說：“你八字里有五個字是屬水的，是一個水命……不過不要擔心，我給你吃點藥，過了今年五月端午節(jié)就好了?！彪S后，就用黃表紙包了一把藥，囑咐回去用十八粒黑豆燒成炭做藥引，煮成湯喝。來人連聲道謝，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鈔票放在菩薩像下，說是香火錢?！芭叮乙院竽罱?jīng)時，會讓菩薩保佑你的。”“圣姑娘”在一旁笑瞇瞇地說。接下來，是一個滿臉雀斑挺著大肚子的小婦人，“圣姑娘”照例問過生日時辰，然后，伸出手上下掐算，小婦人挺著大肚子默默地等著，大氣不敢出，唯恐驚動了仙家一樣。好一會兒，“圣姑娘”發(fā)話了：最近家里是不是又動什么地方了？比如院子里、靠北邊的墻角里有些東西不能亂放的，你再想想。小婦人擰緊眉頭想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是個舊糞桶……靠西北邊墻角里有個沒用的舊糞桶。“圣姑娘”點點頭，說：那兒是百神聚齊開會的地方，哪能放糞桶呀！這樣吧，你回去把糞桶拿到水邊燒掉，到七月初十早上給離你家最近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送一對拐杖，然后對著東西南北磕幾個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