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軒樓的來歷,青衣人早已講述過。
英風(fēng)帝國雄踞曠世大陸中央,燕云州則處于英風(fēng)東部,與銀蠻接壤。弱水最早是一條界河,英風(fēng)人難以逾越,銀蠻人卻憑著野物般的身體,不斷渡河進(jìn)犯。英風(fēng)不堪騷擾,終于殺奔過去,生生開辟出一個郡府,筑成高達(dá)百步的黑石城墻,駐扎上強大的東方兵團。幾年后,皇帝又邀約天下能工巧匠、御膳名廚,在距離黑石城墻十二里的地方建成了漢軒樓,并親題匾文,讓它盡享尊榮,變成了帝國東方邊陲的一顆明珠。
和近處低矮的民居、遠(yuǎn)處連綿的城墻相比,漢軒樓實在是太龐大了。它俯瞰著下方的一切,散發(fā)著一種強烈的壓迫感。無方望著那些飛舞的旌旗、絡(luò)繹的車馬,只覺得心神為之所奪,幾乎要屈從于它的威壓。
突然,他腦海里現(xiàn)出一些畫面。
他閉上眼,沉下心神,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漢軒樓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他竟然能看到那些重疊的酒桌和屏風(fēng)、包間和陽臺,地下部分還有許多密如蛛網(wǎng)的迷宮,還有很多猛獸的身影,來回走動個不停。
無方興奮起來。這才是他真正的能力?他不能學(xué)武,卻也不是廢材。青衣人說他要改變這個世界才能蘇醒。只是,這種能力,足以改變嗎?
他張開眼,畫面消失了。再一閉上,又出來了。
他試了好幾次,很是有效。但是,這一招跟他接下來要做的,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他望向樓前的廣場。那里擺開了七八張方桌,背后支起一根旗桿,掛著一幅招貼,寫著“招聘”兩個大字。大群愣頭愣腦的男子蜂擁而上,有的在嚷嚷,有的在展示手藝,以讓那幾個倨傲的管事注意到自己。
“走?。°吨墒裁?!大典快開始啦!他們?nèi)耸植粔?!”一個壯漢從后面跑過來,差點撞著了無方。
“什么大典?”
“千生大典啊!你糊涂啦?”
壯漢也不管他,大步跑向人群。
無方正出神,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方一驚,回過頭來。一位眼神滄桑的男子正含笑看著他。此人身穿一件素凈長袍,長發(fā)垂肩,卓爾不群。
“我是個吟游詩人,我叫扎西?!?/p>
“扎……西?”
“扎你一刀的扎,不是東西的西,”詩人似乎很健談,“我是來幫你的。”
無方想笑,又想起了青衣人所說,心下頓時一緊。
扎西拽住無方胳膊,拉向招聘處。人群越來越擁擠,有人在表演運勺、抄鍋,有人在表演揉面、花點,有人在擦桌子、抖桌布,還有人在學(xué)著跑堂的樣子,不斷吆喝拉客。
扎西把他拉到最靠邊的一張餐桌處,看了看幾個人的表演,走上前對一個很和善的大師傅說,“要端幾個盤子你們才招?”
大師傅笑瞇瞇地盯著扎西,“你能端幾個?”
“我這兄弟能端十一個?!?/p>
無方愣了,但一看扎西的表情便不再吭聲。
“哦?”大師傅轉(zhuǎn)而盯著他,“小子,叫什么?”
“無方。”
“要能端十一個,我馬上用你!”
“這可是你說的?!?/p>
扎西沖大師傅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過身,塞給無方一個盤子。
無方拿在手里,細(xì)細(xì)端詳。菜盤畫滿了飛鳥蟲魚,有些古樸蒼勁的裝飾感,表面卻很平滑,摸不出痕跡??磥?,這不是手工雕刻,而是術(shù)法影印出來的。
扎西在他后背上一拍。
無方的身上一熱,一股暖流剎那間涌上雙臂。他閉上眼,順手把四個盤子疊到一起,又疊了另外四個,分成兩摞。
眾人都圍過來。他們中間的優(yōu)勝者,最多也只能端四個。
無方深吸一口長氣,張開十指,對準(zhǔn)盤子間的縫隙,輕輕插進(jìn),再往前一送,夾緊,抬起。
“勞駕,再放三個上去?!彼犻_眼,對大師傅說。
大師傅欣賞地看著他,給他兩邊各放一個,再在中間架上一個。
突然,背后有個人踩了他后跟一下,又朝他膝蓋彎一頂。
無方身子一晃,右手的五個盤子一傾,往地上掉去,左邊的也被帶動著,搖搖欲墜。
完了,他想。
就在這時候,周圍響起一片喝彩。
無方定睛一看,十一個盤子,竟然牢牢實實端在手上,紋絲不動。
他心下大駭,明明見到掉下去五個,幾乎都聽到聲音了,怎么眼前一花,就變成了這樣?
這一定是扎西干的。但這又是什么樣的法術(shù)呢?
他把盤子放下來,看著大師傅。
大師傅用力一拍他肩膀,“好小子,有一手!我用你了!”
周圍都在喝彩,無方卻一派茫然。他真的成了堂倌。但一個堂倌,又能干些什么呢?他到處張望,卻沒有發(fā)現(xiàn)扎西。顯然,吟游詩人的遁術(shù)也很了得,不在那種奇妙的術(shù)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