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原本白憶云是想去買報紙，看報上是否有招聘啟事。不管嘉茜是死是活，他都得掙錢養(yǎng)活自己，生活畢竟現(xiàn)實到令人麻木。

應(yīng)聘工作，買報紙的時間是得算好的。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適合自己的職位，以最快的速度給公司寄簡歷，否則在汪洋一樣的簡歷中，自己的機會就被錯過了。羅森曾經(jīng)給過他建議，讓他最好買個傳真機，這樣被人事部看到自己簡歷的幾率會大很多。他一直想買傳真機，但沒有多余的錢。

白憶云一門心思往前走著。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在風(fēng)中抖著縮著，也只是抖著縮著，像個賊。他需要一個機會，報紙是他的一個途徑，雖然對于所有換工作的人來講報紙都是個途徑。大家一窩蜂買，一窩蜂上，他也只是其中湊數(shù)的一個而已，雖然他這個數(shù)一定要湊得有效，湊得與眾不同。

報亭在路邊的拐彎處，遠遠地透出一點光，像指引他的鬼火。

他來到報亭前，問賣報的女孩：“還有昨天的招工招聘報嗎？”女孩一邊忙著整理手上的雜志一邊說沒有了。他覺得有點喪氣，臉上卻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在用這樣的表情和那女孩套近乎。

“那還有今天的北青報或晚報嗎？”他又問。話音剛落，頭頂上的一本畫冊突然掉下來，劈頭砸在他臉上。他受了點驚，又頓時回過神來。鬧心。真是鬧心！買個報紙都讓本雜志扇個耳光。

女孩說都賣完了，明天早點來罷。

他心里氣惱著，怏怏不樂，臉上卻很利落地抬了抬眉，說道：“哦，這樣啊，那謝謝了啊?！?

原來是這樣。原來可以這樣！稍晚點出來就又失去了一個機會。這次的機會可能是很好的，也完全有可能是一個很不錯的工作。

哦，是這樣啊……像個賊……

黑暗中他的靈魂是伸出去的一條舌頭，想纏點什么舔點什么，然而繞了一圈回來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虛無。被折磨和忽略的也只是自己，拿起來再扔出去，需要反復(fù)不間斷的勇氣。

驕傲的嘉茜難道也經(jīng)過這樣的折磨？……啊嘉茜……我愛你……

他突然想回家。至少回了家，他可以感覺自己像個男人，雖然不真實，雖然不干凈。人是很難真的干凈的，寒冷中的他像片葉子，吹到哪里都會粘點什么染點什么。夜是逐漸來的，感覺是逐漸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