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累了。”阿容的聲音。
“這么快就趕我走?”女人的聲音里有一些不滿。
“我真的累了,我再和你聯(lián)系吧?!?
“我頂不喜歡這種感覺,一完了事兒,就被人扔到一邊,然后哪天來了事兒,就又被撿起來……”
“沒有,沒有,我就是累了,待會兒我還得見一個客戶,現(xiàn)在我需要休息一會兒。這樣,過兩天,我請你吃飯?!?
“就信你一次,記得請我吃飯喔。”
“會的,會的……”
一聲關(guān)門,女人走了。
女人總算走了,白憶云松了一口氣。他癱在床上,蒼白的燈光一如既往地照著他,覆蓋著他身上每一寸疼痛的地方。他的身體曲折地彎在床上,像一個死透的僵硬的蟲子,撲撲地動兩下,也只是臨終掙扎。
他不快樂。所有的事情都令他不快樂。去世的嘉茜,他的母親,他的窮,他永遠(yuǎn)也實現(xiàn)不了的理想,包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現(xiàn)實讓他討厭。
成功的人有千千萬,而他永遠(yuǎn)需要翻報紙或去招聘會找工作。為了一點(diǎn)可憐巴巴的薪水,把自己放到別人面前,像個商品一樣任人挑選。但他別無選擇。
“知道嗎?每個女人都不一樣,包括那個地方?!彼蝗幌肫鹆税⑷菀郧案f的話。
外面很靜,阿容好像是在睡覺,他打算現(xiàn)在就去買報紙。天已黑盡了,再不去,報亭就該關(guān)了。
為什么女人那個地方不一樣?開門的時候他問自己。然后一開門,他就看見阿容站在他面前穿衣服。
“你在家啊,剛才叫你怎么不做聲?”
“喔,我在……在睡覺。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他迅速裝起傻來。
“沒吵著你吧!……剛才我那什么來著……”
“沒有,沒有,我睡著了?!?
“我可是從不召妓,只找正經(jīng)女人,這才是本事。女人啊女人,她們有時候真的很蠢,總是那么容易相信男人。你看,就剛才那位,哎……”他很得意,因為他有本事去騙她們,而她們總是相信他。
白憶云掃了阿容一眼,發(fā)現(xiàn)他額上的頭發(fā)都被汗浸成了一縷一縷的,一臉的陰沉古黯,尖尖的下巴向外突兀著。他不明白到底是誰在受損失。
“你是不是要出門?要不要一塊兒走?”他討厭阿容的說辭,隨口一說。他記得阿容剛才對那個女人說他要見一個客戶。
“沒有,今天晚上我沒有安排……要不,我們一塊兒出去吃頓飯,我請客?!?
“改天吧。我還有事兒?!彼蝗幻靼装⑷輨偛挪贿^是在騙那個女人,找借口將她支走。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請吃飯都多余。
白憶云突然為那個女人感到悲哀,為那個剛才還醉生夢死的女人。她的愉悅只是阿容對自己的一種證明,也可以說是他多加的一個數(shù)字。僅此而已。只可憐她進(jìn)門時還笑得那么脆那么香甜。只可憐她和這個男人還曾有過愉悅,只怕以后再也不會有。
他突然有些惡心,為了這種赤裸裸的謊言,為了面前這個赤裸裸的男人。他用手揸著自己的脖子,一路逃了出來。
嘉茜啊嘉茜,到底是哪個男人害了你……
他一邊想,一邊朝著小區(qū)門口的書報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