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白憶云終于趕到了回龍觀。見到他家門口的噴泉,他才又想起剛才忘了買煎餅吃,有些后悔。他不想讓母親知道他還沒有吃飯,不想招惹一大堆噓寒問暖。這無故的,又將母親嚇噤了。
到了家門口,他開始亂撳他家的電鈴。熱騰騰的鈴聲亂絞絲兒樣,驚擾了家里所有的人。他是帶了鑰匙的,可他并不用,就是要勞駕別人來給他開門。
門里就有了雜沓的腳步聲。一定又是母親。她總是急切切表現(xiàn)她的殷勤,甚至不給保姆一點時間。
門一下子被扯開了,裂出一大道口子?!霸苾?,可回來了……來,來,來,快進來……”依然是母親那張臉,高挑的眉毛,清淡的容顏。
他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并沒有看她。他就是要以他的冷漠打擊她的熱情,就是要以插科打諢的無稽樣讓她絕望。
“嘉茜的信呢?在哪兒?”他問。
“這回就多住一段時間吧。媽媽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他母親并不想馬上回答他。因為也許他拿到信,就不再理她了。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她無法不付出,無法在乎她的付出能得到什么樣的回報。
“信呢?”他有些煩。
他不想被她愛,曖昧地愛,可她就是要愛他。
“還是多住一段吧……”她依然重復著。這種重復于她來講,也是一種安慰。她太凄涼了。每日里無聊得拿起電話,又放下;打開電視,又關上。索索然一會兒望望外面的天,一會兒看看鏡子里那張清冷的臉,一會兒到處找臟的地方,讓保姆去打掃。她需要一個她可以想念的人,讓她感覺自己還是人。當然,兒子是她的,她認為自己有權(quán)利以任何方式去愛他。
“信呢?到底在哪兒?干嗎那么多廢話!”他有些喧嚷起來。他對她的確是有些肆無忌憚,而且他知道她永遠會容忍他。
“不要這樣對媽媽……媽媽是關心你……”
她不想被他傷,透徹地傷,可他就是要傷她。
這個她唯一計較和在乎的男人,將她所有的掛念和關懷視如糞土。
“哥呢?回來了嗎?”他知道接下來母親又會是一臉悲涼,怨怨艾艾的樣子,宛如遭人拋棄的怨婦。這所有的怨似乎都是因為他,便好像他是她的男人。他厭煩。他知道只有提到哥,才能阻止母親的怨懟。
“……還不是老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那倔脾氣……信在你房間的書桌上……哎……”母親終于被打擊了,才又萎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