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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愛玻璃中映照出來的成年女子,如此美而充沛,像艷陽下盛開及時的花朵。她寧可如此。她恨過母親的時刻,是在16歲。成年之后,她再次原諒了她。每個人只能獨自面對生命的黑暗深淵斷崖絕壁,風聲呼嘯,自身不能保全。又有誰可以互相依仗,長久憑靠。
慶長對感情失去信仰?;蛘哒f,她的信仰消失于破碎虛空的現(xiàn)實。
究其實質(zhì),她是一個被打敗的人。
27歲,曾被打敗,從現(xiàn)實的破碎虛空中凸顯而出的周慶長,出現(xiàn)在許清池身邊。
她醒來??吹狡囃T诘叵萝噹?,清池打開車頂小燈閱讀文件。睡了多久她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醒來。身上遮擋著一件西服,散發(fā)淡淡古龍水氣味。也許是苔蘚、松柏、小蒼蘭互相混合的氣味。她困惑地在空氣中分辨這股幽幽入侵的氣息,有片刻悵惘。他們?nèi)绱吮平?,封閉在一個狹小車內(nèi)空間,車廂里流動的情緒息息相關,靜謐寧和,如同一起相守數(shù)十年的伴侶。
這個初識的男子,提供給她的氣場是未曾感受過的親近自然。不知為何,她覺得他這樣親,卻只能不動聲色。這感覺來得迅猛,直接,令人措手不及。她試圖一邊辨別一邊慢慢把它確認。她直起身,輕聲對他說,我居然又睡著了。對不起,耽擱你時間。在慣有的淡漠表情之上,她的笑容沒有預兆和過渡,露出大顆潔白齊整牙齒,天真無邪,如同幼童。他看著她的臉,什么也沒有說。他們下了車。
為何這次出差,總是感覺疲倦,并多次陷入出神和瞌睡,她無從得知。這肯定不是她平素風格。也許這一年她壓力深重。工作內(nèi)容劍走偏鋒觀點鮮明,吸引大批固定讀者,引起圈里圈外爭議性評價。即便如此,這份工作,大概只使用了天性一半左右的能力。如果試圖多拿出一些,只會遭受更多外界質(zhì)疑和攻擊。
同時,她意識到這份工作不具備開拓前景。和社會主流導向保持距離持有叛逆之意,無有可能得到大品牌廣告贊助或建立其他商業(yè)合作。誰都知道時尚娛樂最吸引眼球。同時,雜志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承擔某種意識形態(tài)的風險。
發(fā)行始終叫好不叫座,市場部有壓力。雜志換了主編和編輯總監(jiān)。這次掌舵的是理性的實用主義者。她的內(nèi)容具有爭議性,在編輯部門里差旅支出也多。即使她提出住廉價旅館,壓縮交通和伙食費用,依舊是純粹性支出,后續(xù)無法帶來商業(yè)盈利可能。暫時沒有人試圖替換掉周慶長,只是一時不知道該讓她如何繼續(xù)。她的工作方向不明。
她只決意做完最后一期內(nèi)容。偏遠山區(qū)的村落瞻里,在那里保留著古建筑以及數(shù)座古老的木拱和石拱廊橋。這些傳統(tǒng)物質(zhì)因為公路拓展、洪水泛濫以及村莊經(jīng)濟化等原因,在逐漸被摧毀和消失之中。她會在12月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