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跟了進來,問皮特想喝點什么。皮特笑容可掬地對簡說:“這是北京,我喝茶,謝謝。”
簡又走到洪鈞的桌旁伸手來拿洪鈞的茶杯,洪鈞擺了擺手,簡轉身走到門口,正好小丁提著皮特的行李進來。皮特嘴上說著謝謝,接過小丁雙手遞過來的電腦包,取出筆記本電腦,開了機,自己忙了起來。
洪鈞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點都不自在。他不能像平時那樣向后仰著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而是身子前傾,屁股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雖然兩個胳膊肘放在大班臺上,可也不能把全身重量壓上去,還是得靠腰部的力量把上身挺著。洪鈞看到皮特沒有要和自己討論什么的意思,覺得這么坐著實在別扭,所以只隨意地擺弄了幾下電腦,便站起來對皮特說了聲失陪,皮特擺了下手,洪鈞便走到門口,一拉門,把正端著茶具要敲門的簡嚇了一跳。
洪鈞走到大廈的電梯間,拿出手機撥了銷售經(jīng)理小譚的號碼,叫著小譚的英文名字:“喂,David,一直等你電話呢,有什么消息?”
手機里傳出小譚急切的聲音:“Jim,現(xiàn)在還不很清楚,可是感覺不好。陳總的確是去了香港,中午的飛機走的。趙平凡那兒什么也不肯多說?!?/p>
“你不要再找他了,他不會告訴咱們什么的。你要從其他的channel盡可能打聽,關鍵是要搞清楚,陳總去香港,究竟是有其他緊急的事情,還是和咱們的case有關?!焙殁x盡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的焦慮流露出來。
小譚顯得有些慌亂地說:“Jim,我說感覺不好,就是因為我感覺合智的人全都怪怪的,如果陳總真是有別的事急著去了香港,他們也不用對我躲躲閃閃的?。繒粫蔷S西爾搞的鬼?。俊?/p>
洪鈞又有了那種感覺,五臟六腑好像都墜了下去,這一次連脖子到后背都感到嗖嗖的涼氣。他喃喃地說:“恐怕不是維西爾,維西爾中國和維西爾香港是兩個實體,相互獨立,沒什么關系。我擔心的是科曼,科曼大中國區(qū)的那幫人都在香港。釜底抽薪,也就俞威有這本事?!?/p>
洪鈞掛了電話,走進公司,簡和其他人都看出了洪鈞臉色的異常,讓在一旁不知所措。洪鈞悶著頭走了過去,回到自己辦公室的門口,他轉過頭向琳達的座位看了一眼,琳達正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洪鈞的手在精致的銅門把手上停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香港維多利亞灣的南岸,有一大片圍海造田堆出來的龐然大物,全然是鋼鐵構架和玻璃幕墻的混合體,這一帶就是鼎鼎大名的香港國際會展中心,見證了九七年香港回歸的所有歷史性時刻,據(jù)說它東面的紫荊花雕像,簡直成了內(nèi)地到香港的所有游客必來駐足留影之地。和國際會展中心連為一體的還有兩家酒店,西面的那家就是極豪華的君悅酒店。
君悅酒店里大大小小的商務設施中,有一間能容納二十人左右的會議室,朝北的落地窗能看到維多利亞灣的夜景和對面九龍岸邊高大的霓虹燈廣告牌,只是現(xiàn)在落地窗被厚厚的帷幔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會議室里的人誰也沒有心思看外面的風景。
諾大的會議室空空蕩蕩的,巨大的長條型會議桌兩旁,分別只坐了三個人。俞威穿著非常正式的藍黑色西裝,白色牛津紡的襯衫,系著一條鮮艷的紅底條紋領帶,還特意在襯衫的袖口上配了顯眼的鍍金紐扣。俞威在心里暗算過,這一身行頭,就花了他一萬多塊錢,對了,還沒有包括他左手腕上的瑞士帝舵手表,不然就得加倍了。俞威的左邊,坐著他的老板,科曼公司大中國區(qū)的總經(jīng)理,托尼·蔡。托尼是香港人,瘦瘦的,是在香港人中少見的高個子,只是太瘦了,尤其是骨架太窄小,所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讓人擔心會隨時從肩膀上滑落下來。托尼的左邊,是個瘦小的女孩子,是他的助理。
托尼和俞威都笑容可掬地望著桌子另一邊的陳總、老吳和黃生,心里卻是各懷心思。俞威一走進這間會議室,就在心里罵托尼這幫人根本沒腦子。這房間太大了,桌子也太大了,讓人產(chǎn)生強烈的距離感,兩邊的人一坐過去,不自覺地就會變成了兩軍對壘,長條桌就像一條鴻溝,一絲一毫的親切氣氛都沒有了。像這種雙方各自只有三個人的高層會晤,一定要找一間小會議室,哪怕顯得擁擠局促些都沒關系,最好是圍著一張圓桌,或者也可以是那種成直角擺放的沙發(fā),中間放一張輕巧的茶幾就好,這樣就能營造出像一家人一樣的親熱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