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一望向蒼穹,沉思許久才道:“我當初也是這么認為,可后來發(fā)現(xiàn)可能有些偏差。當然了,我的看法也不見得是正確的。古書《內(nèi)經(jīng)》有云,‘人與天地相應(yīng),與四時相副,人參天地’。《靈樞》亦是這般看法,認為‘人與天地如一’,其實在我們醫(yī)者看來,人與天地等同,是以才用五行歸納人體的奧秘,但其中的玄奧,已非五行能簡單說明。我了解了藏傳三密后,突然想到,天神其實沒有留下什么經(jīng)典、咒語,而是這些東西一直都存在于天地之間,而非存于人體。所謂伏藏,不過是經(jīng)過特定的激發(fā),通過意念到達天地間經(jīng)典所存之處,取得部分而已?!?/p>
狄青已聽到嗔目結(jié)舌,半晌才道:“王神醫(yī),你是不是想說,這蒼穹間本有很多東西,只有通過特定的手段修習(xí)密法的人,才能調(diào)用意識,一窺這些東西?因此每個人都是伏藏,關(guān)鍵是如何能獲得開啟之法?”
王惟一聞言,振奮不已,一拍大腿道:“著呀。你說的和我想到不謀而合!”
狄青振奮道:“但怎么獲取開啟之法呢?”
王惟一感慨道:“這個開啟之法,藏傳佛教中,就用三密來實現(xiàn),而其余佛道中,自有密法,就非我等目前能夠知曉的了。贊普找我來,其實就是琢磨這個方面,若能成行的話,只怕世間就要換個另外的面貌了。但人腦玄奧,研究困難,我很難再進一步?!鞭D(zhuǎn)瞬好像想到什么,王惟一壓低了聲音,有些詭秘道:“你以前雖不差,但不經(jīng)飛龍坳一戰(zhàn),未得五龍,肯定不會到今日的境界,對不對?”
狄青困惑道:“我有今日的武功,和五龍的確大有關(guān)系,但和飛龍坳一戰(zhàn)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王惟一笑笑,低聲道:“怎么會沒有關(guān)系?你當初被多聞天王一刺,那根刺深入你的腦海,已改變你腦內(nèi)的結(jié)構(gòu)。在我看來,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五龍的神奇力量,但你感受到了……”
狄青恍然道:“我能有今日的體質(zhì),是因為我腦部結(jié)構(gòu)已變,才能從五龍得益?”說到這里,狄青倒不知道應(yīng)該感謝夜月飛天呢,還是憎恨此人。
王惟一點點頭,輕舒一口氣道:“不錯,這就是我的結(jié)論!這也是一個開啟方法,但這種方法,生死攸關(guān),并非所有人都如你好命的?!?/p>
狄青回憶往事,覺得王惟一說的很有道理,也解釋了為何有人見到五龍,一無所獲,為何有人能被五龍激發(fā)。突然想到了什么,狄青道:“真宗也感受到五龍的神奇,難道說他的腦部構(gòu)造也迥乎常人嗎?”
王惟一道:“這個說不定,腦海奧秘,我等不過管中窺豹罷了。但我想,五龍的激發(fā),和腦海、環(huán)境、意志都有關(guān)聯(lián),因此有人感受得多,有人感受得少。當初先帝思子成狂,又加上一番狂熱,感受到五龍的神奇不足為奇。太后對五龍冷漠,因此雖接觸到五龍……可從未得到五龍的秘密?!?/p>
提及到太后時,王惟一臉色變了下,眼中又有些恐懼之意,突然問道:“狄青,聽聞太后仙逝時,你在汴京,還見過她?”
狄青不解王惟一為何突然提及此事,點頭道:“我奉旨回京,就是因為太后想見我一面了?!?/p>
王惟一四下看看,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問道:“太后臨終前,可有異樣嗎?”
狄青有些奇怪道:“有什么異樣呢?不過太后……的確老的厲害。”他不說還不察覺,一說來,就感覺太后雖也是年紀不小,但那時候的確遠比年齡還要蒼老。轉(zhuǎn)念一想,太后當初好像指著自己的身后說什么,“我明白了,你好……”太后沒有說下去就死了,當初狄青只是想著太后說的“五龍本香巴拉之物,可是你一定要……”究竟是什么意思,哪里會留意到很多?他知道太后指的不是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身后好像是閻文應(yīng)和趙禎。
陡然間心頭顫動,狄青已想到太后要說什么,太后既然知道五龍是不詳之物,她說的可能就是和郭大哥一樣,“五龍本香巴拉之物,可是你一定要丟了它!”這么說,八王爺說的要找到地圖恐怕就是八王爺自己的意思了。
狄青想到這里,悵然所失,暗想太后當年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根本不可能再有人知道了。
當初他傷心驚詫,除了有關(guān)香巴拉的事情外,并沒有多想別的事情,現(xiàn)在驀地想起當初的情形,才發(fā)現(xiàn)太后駕崩果然有些異樣。太后是悲憤而死嗎?趙禎在靈柩前好像哭的有些異樣……念頭一轉(zhuǎn)而過,狄青見王惟一低下頭來,端起茶杯。
只聽茶杯“咯咯”作響,狄青才發(fā)覺王惟一手在發(fā)抖。不由關(guān)切道:“王神醫(yī),你沒事吧?”
王惟一一震,差點打翻了茶杯。手忙腳亂間,抬頭望向狄青道:“我沒事,我會有什么事?狄青,我估計不會再回汴京了?!?/p>
狄青不懂王惟一為何變得這么慌張,皺眉道:“你是御醫(yī),難道想此生就在藏邊研究什么伏藏嗎?”
王惟一笑容苦澀,岔開話題道:“狄青,你和天子的關(guān)系很好是吧?”
狄青道:“很好說不上。以前不知道他是皇上,倒是和他很親近,不過自從太后死后,天子登基后,我已許久沒有見過他了。那次回汴京的時候,他對我雖不差,可伴君如伴虎,在他身邊,我總覺得不安,我還是覺得在邊陲自在?!彼肫疒w禎當初發(fā)怒,逼他娶妻一事,暗自皺眉。他當王惟一是朋友,因此才不藏心事。
王惟一目光中有分憂慮,支吾道:“是呀,伴君如伴虎。你做的是對的,離天子遠些,小心些總是沒錯。你別以為自己以前和天子不錯,就肆無忌憚,你記得我說的話呀。”
狄青感覺王惟一語帶懼意,一時間難以琢磨他和趙禎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情。
王惟一卻已道:“晚了,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闭f罷起身離去,臨走前,自言自語道:“我曾經(jīng)……給太后看過病……其實在你回轉(zhuǎn)京城前,就到了藏邊?!辈坏鹊仪嘣賳?,王惟一已去的遠了。蕭蕭冷風(fēng)中,王惟一衣袂飄動,背影顯得有些發(fā)抖。
狄青望著王惟一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日子里,狄青只能等待。轉(zhuǎn)瞬近一個月的功夫,宋廷還沒有消息回轉(zhuǎn),狄青和富弼都是有些焦急,暗想和談成事,正合趙禎所望,若有消息到了京城,趙禎應(yīng)立即派人敲定此事。
雖說藏邊距離汴京千里迢迢,但趙禎若真抓緊此事,八百里加急的話,宋廷的消息早就應(yīng)回轉(zhuǎn)了。
這一日,富弼和狄青面面相對,富弼皺著眉頭,見四下無人,對狄青道:“狄將軍,你不覺得有些不妥嗎?或許我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按理說,唃廝啰若早派人前往汴梁,我朝早就會派人正式敲定此事,為何到如今,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狄青也是皺著眉頭道:“你是說,唃廝啰根本沒有派人前往汴京嗎?那他用意何在?”
富弼百思不得其解,擔憂道:“唃廝啰到底想著什么……我眼下暫時看不出來,但我總覺著這次聯(lián)盟,只怕……”話未說完,韓笑趕到。
這些日子來,狄青、富弼二人得唃廝啰特許,可隨意在宮中走動,但二人都怕另生事端,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留在宮中。狄青傷勢早已痊愈,命韓笑有事就入宮找他稟告,唃廝啰也不阻攔。
狄青從韓笑口中得知,當初韓笑的確找到了葉喜孫,可后來驚變迭生,葉喜孫又消失不見。狄青唯有苦笑,心道自己和葉喜孫真的無緣。
韓笑到了狄青的身邊,低語了幾句,遞給了狄青一封書信。
狄青展開書信看了半晌,眉頭鎖緊。富弼見了,忙問,“狄將軍,可是邊陲有了戰(zhàn)情?”富弼心中甚至想唃廝啰并不想和宋廷聯(lián)盟,只是想拖住狄青。若元昊趁這時機攻打西北,那可大事不妙。
狄青搖搖頭道:“西北暫無戰(zhàn)情,元昊也沒有出兵的打算……”他欲言又止,眼中也有分困惑之意,又道:“我已派人查明,唃廝啰的確早派了使者到了汴京。但不知為何,朝廷遲遲沒有給予答復(fù)?!?/p>
富弼暗叫慚愧,心道書生百無一用,自己知道猜度,原來狄青早就懷疑此事,命人著手調(diào)查了。狄青雖在吐蕃王宮中,但對外邊的事情,還是了若指掌。
堂外有吐蕃侍衛(wèi)前來道:“富大人,狄將軍,贊普請兩位大人前去。請跟我來?!?/p>
狄青和富弼互望一眼,心道這些日子來,唃廝啰一直沒有再正式和他們談什么,這次相約,有何事情要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