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雙眉一揚(yáng)，眼中殺機(jī)已現(xiàn)，“狄青，你是個(gè)聰明人，卻做了件不聰明的事情。你若不揭穿我的底細(xì)，我和你還有合作的可能?？傻浆F(xiàn)在，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狄青笑笑，轉(zhuǎn)望飛雪道：“我既然只剩下一條路，你是否跟我一起走？”

飛雪一直悠遠(yuǎn)淡漠的聽著，仿佛局外人一樣，聞言也笑了。她驀然一笑，如春暖花開，百花嬌艷。她只是平靜而又堅(jiān)決的說道：“我和你一路！”

狄青精神一震，自忖方才的一番話終于有了作用。飛鷹已變了臉色，冷哼道：“狄青，你自尋死路……難道還要旁人陪葬嗎？”

“你錯(cuò)了！”狄青微笑道：“死的不一定是我?！?/p>

飛鷹見狄青竟還能坦然自若，不由眼露狐疑之意，他知道狄青絕非虛張聲勢(shì)之輩，可這時(shí)候，狄青有什么能力抗拒他們?nèi)?？他就是想不通，因此猶豫不決，王則已喝道：“狄青，你莫要大言炎炎，今日就我一人，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他才要上前，驀地止步，眼中已露出驚嚇之意。

狄青不知何時(shí)，手中已握了一物，那物如小孩拳頭般，黝黑并不起眼。但這時(shí)狄青拿出那東西，豈能無因？

“不知道你們可認(rèn)識(shí)這東西？”狄青淡淡道。

飛鷹望著那物，目光閃爍，良久才道：“霹靂？”

那兩個(gè)字如同響雷般炸在眾人的耳邊，王則雖恨狄青，聞言也忍不住倒退兩步，神色緊張。

霹靂！狄青手上的竟是霹靂！狄青拿的竟是郭遵曾動(dòng)用過的霹靂！當(dāng)年三川口一戰(zhàn)，宋軍雖敗，但霹靂之威，亦讓夏軍鐵騎膽顫心驚！

飛鷹等人均知道當(dāng)年一事，見狄青手握霹靂，不由臉上變色。

狄青含笑道：“飛鷹，你果然有些眼力，這就是大內(nèi)武經(jīng)堂研制的霹靂！時(shí)隔多年，威力更勝當(dāng)年。這枚霹靂的威力，你們要不要見識(shí)一下？”

飛鷹眼皮一跳，轉(zhuǎn)瞬冷笑道：“你早已手足無力，拋不出太遠(yuǎn)。霹靂一出，你也難免死在霹靂之下?！?/p>

“是嗎？”狄青淡淡道：“我是不怕死的，你怕不怕？”

飛鷹心中微凜，知道狄青并非大話欺人，狄青有拼命的勇氣，可飛鷹還有野心壯志，怎肯輕易就死？

張海本一直沉默，聞言低聲道：“飛鷹，他只有一枚霹靂，誘他擲出就好?！睆埡ｎH有計(jì)謀，當(dāng)初在叛軍中任軍師一職，已看出狄青的弱點(diǎn)。

飛鷹點(diǎn)頭，自恃武功，才待飛撲過去，狄青已搶先喝道：“著！”狄青喝聲一出，已奮然站起，手臂一揮！

飛鷹三人均是一凜，畏懼霹靂的威力，不敢直沖而上，閃身到了一旁。

不想狄青手臂一震，袖口有匕首飛出，刺中駕車的那匹馬的臀部之上。

馬兒受驚，疼痛之下，霍然奔出，沿著山嶺斜斜奔下。驚馬狂奔，借山勢(shì)而下，轉(zhuǎn)瞬就已奔出數(shù)丈的距離，將飛鷹等人拋開。

飛鷹又驚又怒，不想狄青以進(jìn)為退，竟要逃走。他身形一展，已沖到半空，就要追下山去。王則、張海二人亦是一樣的想法，緊跟飛鷹沖了過去。

不想三人才一縱起，就有一物落在地上，“轟”的一聲炸響，震耳欲聾，碎石飛沙隨即飛起，中間還有鐵針射出。

那爆炸地點(diǎn)正在飛鷹等人落腳之處，三人大驚，空中騰挪躲避，等落在地上時(shí)，雖未大傷，可也狼狽不堪。

就這一會(huì)的功夫，馬車已奔出十?dāng)?shù)丈遠(yuǎn)，順坡而馳，更見快捷。

飛鷹心想，“今日不殺狄青，日后他若報(bào)復(fù)，定為大患。驚馬失血，絕奔不了許久，只要一到山下，馬速就會(huì)緩下來，我等只要跟隨其后，定能取他性命?！币荒罴按?，已帶王則二人奔下嶺來。他當(dāng)初救狄青出密室，還想利用狄青，那時(shí)故意不扶狄青，就想看狄青還余幾分實(shí)力。當(dāng)初見狄青早就筋疲力盡，已放下戒心，只想帶狄青到這荒山野嶺后，任意擺弄，哪里想到狄青亦用地勢(shì)，反逃出他的包圍，不由心中大悔，恨當(dāng)初為何不直接殺了狄青，帶走飛雪？

他冒險(xiǎn)潛入承天寺，其實(shí)更大的原因是因?yàn)轱w雪！

三人放足狂奔，可和那柴車相聚的反倒越來越遠(yuǎn)。這時(shí)紅日已破晨云而出，殺氣卻冷了一山的蕭瑟。幾人一車追逐不多時(shí)，馬車已漸漸行遠(yuǎn)。飛鷹正自焦急，突聽“砰”的一聲大響，馬車遽然四分五裂，眼看車上的狄青和飛雪，已跌出去，向山下滾去，轉(zhuǎn)瞬不見了蹤影。

原來驚馬狂奔，慌不擇路，竟撞在山腰的一塊大石。那一撞之力，重逾千斤，車轅不堪承受，當(dāng)先折斷。

狄青沒想到這種變化，只來得及一把抓住了飛雪。二人被慣性所帶，飛出車外，向山下滾去。

狄青滾的七葷八素，心中歉然。方才他若不是執(zhí)意要帶走飛雪，飛雪亦不會(huì)遭此厄運(yùn)。他是在救飛雪，亦是在害飛雪？

思緒飛轉(zhuǎn)之際，天昏地暗。狄青只見一棵大樹倒旋，兜面撞來。狄青大叫聲中，已緊緊摟住了飛雪，護(hù)住了飛雪的周身。

“砰”的一聲大響，狄青背心重重撞在樹上，“哇”的一口鮮血噴出來，可滾落之勢(shì)已停頓下來。狄青顧不得自身，叫道：“飛雪，你沒事吧？”低頭望去，只見那水墨丹青的眼眸中，帶著一分淚影……

飛雪凝望狄青，天翻地覆的驚變也不能改變她的平靜，可狄青的一聲問候，已讓她淚眼盈盈。

狄青望著那若有情、若無意的眼神，心中惘然，想起那汴京陋巷、斜梅清雪……

他已分辨不出，救的是飛雪，還是救的羽裳……

可無論如何，他總要逃脫飛鷹的追殺，再說其它。狄青全身欲裂，扶著飛雪掙扎站起，陡然間天昏地轉(zhuǎn)，又噴了口鮮血，頹然倒下！

他這幾日內(nèi)，先受重創(chuàng)，后忍饑挨餓，全憑無上的毅力和決心才堅(jiān)持下來。剛才被大樹一撞，外創(chuàng)全裂，內(nèi)傷盡發(fā)，饒是鐵打的身軀也無法抵抗。

跌落塵埃之際，狄青下意識(shí)的松開飛雪的手。

在思緒中，他覺得已連累飛雪太久，他不想再拖累飛雪一塊倒下?？稍趦?nèi)心深處，他又是多不舍松開那執(zhí)著的手掌。

當(dāng)年他無法抓住，可多年過后，他已決意松手。

可他松開手掌，卻發(fā)覺飛雪在拉著他。飛雪那纖弱的身軀也已搖搖欲墜，但那纖細(xì)冰冷的手掌卻牢牢的抓住狄青，不舍如雪戀東風(fēng)。

二人再次滾倒，倒地剎那，狄青腦海中有電閃而過，承天寺的一幕終于現(xiàn)在眼前……

當(dāng)初他跌落密室之時(shí)，也已松開手掌，他本不想拖飛雪進(jìn)無盡的深淵。飛雪就如今日一樣，牢牢的抓住他的手掌，陪他死也好，活也罷，不離不棄。

飛雪為何這么做？她真的淡漠生死？還是……

狄青惘然陣陣，摔倒在地時(shí)，再無力站起。

這時(shí)有呼喝傳來，“他們?cè)谶@里！”聲音中滿是喜意怨毒，狄青已聽出那是王則的聲音，狄青竭力逃奔，不想功虧一簣，終究還是斃命在此。

狄青、飛雪滾出馬車，飛鷹立即命王則、張海分頭搜進(jìn)，王則最先發(fā)現(xiàn)狄青的行蹤，心中大喜。他呼喝之后，恨狄青斬了他的手臂，幾步縱躍，已到了狄青近前，獰笑道：“狄青，你還是逃不了老子的手掌！”

他刀已揚(yáng)起，就要斬下……

狄青不望王則前來，無視刀鋒凄冷，只是望著那雙霧氣朦朧的淚眼，心如絞裂，嗄聲道：“飛雪，我對(duì)不起你……”那一刻，時(shí)光若轉(zhuǎn)，白影倏落，化做眼前那不舍如夢(mèng)的臉。

那臉上已有七分塵土、三分憔悴；那雙眼，不再平靜如水，隱泛波瀾。

飛雪望著狄青，嘴角突然泛起一絲笑意，笑意化了雪，融了冰，亮了一冬的寒意，她無視劈落的單刀，已縱身擋在狄青的身上，最后說道：“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