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八年正月初四夜)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月二十八日接弟二十一日手書,欣悉一切。
臨江已復(fù),吉安之克實意中事。克吉之后,弟或帶中營圍攻撫州,聽候江撫調(diào)度;或率師隨迪庵北剿皖省,均無不可。屆時再行相機商酌。此事我為其始,弟善其終,補我之缺,成父之志,是在賢弟竭力而行之,無為遽懷歸志也。
弟書自謂是篤實一路人,吾自信亦篤實人,只為閱歷世途,飽更事變,略參些機權(quán)作用,把自家學(xué)壞了。實則作用萬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懷恨,何益之有?近日憂居猛省,一味向平實處用心,將自家篤實的本質(zhì)還我真面、復(fù)我固有。賢弟此刻在外,亦急需將篤實復(fù)還,萬不可走入機巧一路,日趨日下也??v人以巧詐來,我仍以渾含應(yīng)之,以誠愚應(yīng)之;久之,則人之意也消。若勾心斗角,相迎相拒,則報復(fù)無已時耳。
至于強毅之氣,決不可無,然強毅與剛愎有別。古語云自勝之謂強。曰強制,曰強恕,曰強為善,皆自勝之義也。如不慣早起,而強之未明即起;不慣莊敬,而強之坐尸立齋;不慣勞苦,而強之與士卒同甘苦,強之勤勞不倦。是即強也。不慣有恒,而強之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氣勝人,是剛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謹(jǐn)。
李云麟氣強識高,誠為偉器,微嫌辯論過易,弟可令其即日來家,與兄暢敘一切。
兄身體如常。惟中懷郁郁,恒不甚舒暢,夜間多不成寐,擬請劉鏡湖三爺來此一為診視。聞弟到營后體氣大好,極慰極慰。
九弟媳近亦平善。元旦至新宅拜年,叔父、六弟亦來新宅。余與澄弟等初二至白玉堂,初三請本房來新宅。任尊家酬完龍愿三日,因五嬸腳痛所許,初四即散,僅至女家及攸寶庵,并未煩動本房。溫弟與迪庵聯(lián)姻,大約正月定庚??扑那八0|藥之紙,微傷其手,現(xiàn)已痊愈。鄧先生訂十八入館。葛先生擬十六去接。甲三姻事擬對筱房之季女,現(xiàn)尚未定。三女對羅山次子,則已定矣。劉詹巖先生得一見否?為我極道歉忱。
黃莘翁之家屬近況何如?茍有可為力之處,弟為我多方照拂之。渠為勸捐之事慪氣不少,吃虧頗多也!母親之墳,今年當(dāng)覓一善地改葬。惟兄腳力太弱,而地師又無一可信者,難以下手耳。余不一一,順問近好,諸惟心照。
國藩手具
再,帶勇總以能打仗為第一義?,F(xiàn)在久頓堅城之下,無仗可打,亦是悶事。如可移扎水東,當(dāng)有一二大仗開。弟營之勇銳氣有余,沉毅不足,氣浮而不斂,兵家之所忌也,尚祈細(xì)察。偶作一對聯(lián)箴弟云: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wěn)當(dāng),次求變化;辦事無聲無息,既要精到,又要簡捷。賢弟若能行此數(shù)語,則為阿兄爭氣多矣。
國藩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