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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6)

最后的巫歌 作者:方棋


媽綏幾個指頭扳來扳去,扳了半天也做不像,干脆直接豎起中指,黎爹柱給了他一巴掌:“你手指頭怎么是散的呀?”他左右手指交叉,做出一個動作,說,“這個呢?試一試,娘娘訣,法力更大,是一個枷。如果聽到鬼在前面叫,你朝后面甩,鬼在右邊叫你朝左邊甩,方向要相反,正好把鬼枷住,把它夾得驚叫喚?!?/p>

媽綏認(rèn)真地繞著手指,終于學(xué)得比較像樣了,他一邊練習(xí),一邊默記先前那個咒語。

黎爹柱望著在天井中的臘梅,以肺腑之言警告兒子:“記住,拉屎的時候不能念!”黃水五花八門的咒語不少,有一種專門管教子女,叫你走哪里你就走哪里,叫你朝東你朝西,走不到頭你就要痛,痛得打滾,不得不忍痛回來。

媽綏不敢告訴何氏,夜晚苦啊,嘴里嘰嘰咕咕念著咒,用父親教給他的這個枷,前后左右同鬼交戰(zhàn),度過自己且驚且懼的新婚時光。

孫福滿懷收獲地從斬蛟谷轉(zhuǎn)來,他帶去黎家要給媽貉和銀美辦定親酒的話,把另一件重大消息也捎回了更古坪:夏七發(fā)準(zhǔn)備給兒子夏良現(xiàn)傳法,已遣人到黃水街上貼紅帖,邀請鄉(xiāng)民們前往參加,日子就在十天以后。

這可是吸引山里人的大事,黎爹柱熄掉正在燃燒的土煙,激動道:“那崽家伙,幾歲就跟他老漢打下手,現(xiàn)在穿得法衣了?!?/p>

梯瑪世家出生的夏七發(fā)必須傳法,如果不傳,看不見的神就會懲罰他。法術(shù)后繼無人,是一個梯瑪最可悲最可怕的結(jié)果,其嚴(yán)重性超過沒有子嗣。按說梯瑪父不度子,都是易子而傳,但夏七發(fā)修改了族譜給兒子排定的字輩,把族譜給兒子排定的“銀”字輩,改為“良”字輩,相當(dāng)于把獨生子過繼出門,以便度那孩子。師承久遠(yuǎn)的巫法中斷在誰手里,誰就將萬劫不復(fù),過去青龍觀老道長給新壇道長授職,也曾邀請遠(yuǎn)近鄉(xiāng)親見證捧場,傳法儀式莊嚴(yán)而神圣,正常情況下每隔一二十年才有一次,人氣越旺越好。

陶九香興奮地說:“把日子錯開,我好好準(zhǔn)備?!?/p>

黎爹柱握著威風(fēng)凜凜的竹棒煙桿道:“我們往后挪挪,等良現(xiàn)度職后再辦?!?/p>

媽綏默默地坐在火塘邊,不發(fā)一言,他覺得自己的命生弱了,既羨慕媽武,又羨慕媽貉。

陶九香興致勃勃地忙碌,詳細(xì)列著采買清單,準(zhǔn)備喊媽武代購。圈里的母豬開始嚎春,兩頭公豬還小,她讓孫?;丶野炎詡€屋里的公豬牽來配,可惜晚了一日,母豬翻欄跑掉了,遍坡叫喚也不應(yīng)。過了兩天,它竟獨自哼哼著從坡上走了回來。失而復(fù)得,陶九香喜出望外,忙向它道歉,讓它去圈里吃食,見了孫福牽來的公豬,誰知母豬始終不肯親熱,卻有一頭野豬跑來呼哧呼哧圍著豬欄打轉(zhuǎn)。黎爹柱到碉樓喊來三個團丁,埋伏在竹林中,野豬一來就打。但打死一頭,又來一頭,讓人防不勝防。陶九香猜那畜牲肚里揣進(jìn)了野豬的種,頭痛每天連人帶牲口要喂飽十幾張嘴,一不留心就出麻煩。

媽武好長時間沒回更古坪了,她不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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