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官之道須放眼未來

和珅貪婪筆記 作者:蚩必川


 

在和珅早年時期,他在官學(xué)的老師吳省蘭對其有很大影響。吳省蘭是一個表面淡泊功名,實為利欲熏心之人。早年中了進(jìn)士之后,主動放棄為官,只要了個“教書匠”——教習(xí)來干??墒?,當(dāng)和珅得勢之后,他就跳出來助紂為虐了。他早早就看出和珅會很快出人頭地,所以他也下工夫“教導(dǎo)”和珅“為官處世之道”。吳省蘭總愛講一些歷史人物,他總覺得一部《二十四史》到頭來就是說帝王將相如何控制人、利用人的“老狐貍生存史”,所以他故意多與和珅談?wù)摴湃耍詮墓湃说臉s辱得失中獲得借鑒。有一次,吳省蘭問和珅:“和珅,你可知安祿山其人?”

和珅在《新唐書》《舊唐書》及《資治通鑒》中讀過一些安祿山的史跡,但只知一個大概的輪廓。

“學(xué)生略知一二。那安祿山本是胡人,唐玄宗天寶年間為三鎮(zhèn)節(jié)度使,控制北方的精銳之師,深得玄宗喜愛。但安祿山生而逆相,狼子野心,稱兵向闕,造反舉兵,使得玄宗逃遁四川,此人后來為其子安慶緒所殺,結(jié)局亦其凄慘。”

“確實,史書上所言盡謂安祿山此人狼子野心,久蓄異志,其實這些都是后人隨心所欲加上去的。”

“先生,莫非安祿山之反另有隱情?”和珅一下來了興趣,他深知吳省蘭對歷史上的是是非非往往有獨特的見解,于是便豎著雙耳聽吳省蘭繼續(xù)說下去:“不錯,安祿山之反有他迫不得已的情勢。”

“難道玄宗暗中要向他動手?”和珅問道。

“非也,那玄宗與安祿山君臣極為摯切,安祿山內(nèi)心深處是不愿意在玄宗在世時稱兵犯闕的。安祿山在范陽起兵之初,玄宗根本不相信安祿山會造反?!?/p>

“先生,若不是玄宗想動他,便只有楊貴妃可以殺安祿山了,但學(xué)生記得安祿山與楊貴妃極為近密,好像還是貴妃的養(yǎng)兒,除非安祿山對貴妃無禮,貴妃才會動起殺他的念頭?!?/p>

“和珅,此言差矣,那安祿山想盡千方百計,唯恐貴妃不悅,又怎敢對楊貴妃動此邪念,這都是后人附會之說,不足為信?!?/p>

吳省蘭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問和珅:“和珅,你可知安祿山青云直上走的哪條道?”

和珅聞聽,覺得一下不好回答,便思索起來。

不待和珅開口,吳省蘭自己說出了答案:“安祿山的路,與楊國忠的路截然不同,他最初起家是憑借軍功,繼之以賄賂送禮,忠心取媚,后來反倒是這忠心取媚害得他非造反不可?!?/p>

經(jīng)吳省蘭點明,和珅頓覺眼前豁然開朗,不由得接下了話茬:“先生所言極是,安祿山聰明多智,善測人意,通曉六種番語,以言貌奇?zhèn)ヅc驍勇善戰(zhàn)深得幽州節(jié)度使的賞識。據(jù)說安祿山素悉山川井泉,常能活俘敵人的驍將。”

“對,后來節(jié)度使任他為‘捉生將’,這個稱號就來源于此?!眳鞘√m接著和珅的話又說了下去:“此后,安祿山步步高升,通過賄賂送禮,于天寶元年升任了平盧節(jié)度使,其后為玄宗所召見,君臣之間的遇合漸多,他也就大展其忠媚之術(shù)。安祿山乃胡人之后,其母又是巫師,出身低賤,世人都以為他是丑陋之人,其實不然?!?/p>

“難道他還是個美男子?”和珅疑惑地問。

“美男子倒算不上,不過安祿山年輕時雄偉而皙白,略胖一點而已。所以天寶六年安祿山以范陽、平盧節(jié)度使兼御史大夫的身份入宮時,玄宗發(fā)現(xiàn)四十五歲的安祿山更加胖了,腹垂過膝,安祿山自吹腹重三百斤。玄宗因而戲問:‘你這肚子中裝有何物,能把肚子撐得如許之大?’安祿山聞聽立即跪答:‘臣這大肚子中唯有對陛下的一片忠心。’玄宗聞聽,心中大喜。安祿山就是通過時不時地忠心取媚最后當(dāng)上了范陽、平盧、河?xùn)|三鎮(zhèn)節(jié)度使,雄踞一方,不可一世。”

“先生,那安祿山迫不得已造反的原因又何在呢?”和珅見吳省蘭將話題扯開去了,忙將之挽回來,不過對安祿山應(yīng)變之能,奉承之力例是極為佩服。

“這個原因,正是我今天要特別告誡你的,日后為官必得討皇上歡心,事事處處替皇帝著想,從皇帝處設(shè)身處地決定行止,這是不錯的,但是這一步不可以走得太遠(yuǎn)了,因為走得太遠(yuǎn)了,也就是不惜一切地媚上反而會害了自己,安祿山就是倒霉在這個上面。”吳省蘭說這些話時,很是鄭重。

和珅隱隱為安祿山感到可惜,這么一個奇才居然也會在拍馬屁上栽跟斗,當(dāng)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但不知究竟為了何事,只聽得吳省蘭繼續(xù)說道:

“天寶六年,安祿山入朝,內(nèi)宴承允,玄宗命他拜見皇太子李亨,安祿山居然不拜。左右催促他拜,他卻故意裝傻,拱立著道:‘臣胡人,不熟悉朝中禮儀,不知皇太子是什么官。’玄宗以為他真的不懂,解釋說:‘皇太子就是儲君,朕千秋萬歲后,接替朕治理國家的人。’安祿山一聽,似乎懂了,便說:‘臣愚昧至極,以前只知有陛下一人,不知還有一個皇太子?!缓蟛畔蚧侍有辛硕Y。玄宗以為他說的是真話,更加寵信安祿山。”

聽到此處,和珅大致已明白了安祿山造反的原因所在,于是試探著問道:“先生,安祿山在大庭廣眾之下漠視太子,因此與太子結(jié)怨,他擔(dān)心玄宗百年之后,太子定會拿他開刀,故而起兵造反以免成為俎上肉的命運?”

吳省蘭對和珅不點自透的資質(zhì)深表滿意,但和珅尚未明了自己談?wù)摪驳撋秸嬲哪康乃?,只好繼續(xù)說下去:“不錯,李亨太子當(dāng)然是他的心中之疾;但除此之外,宰相楊國忠也與他不和,天天在玄宗面前稱安祿山必反,安祿山擔(dān)心有朝一日,玄宗會有疑己之時,故而更促使他起兵反唐。這會兒,你看安祿山之反是不是就敗于他獻(xiàn)媚不慎?”

和珅聞聽,似乎聽懂了吳省蘭的弦外之音,心思一轉(zhuǎn),便接口道:“先生是說安祿山過分獻(xiàn)媚,獲玄宗寵信的代價卻是與太子結(jié)仇,以致他失去了日后的根基,所以他益發(fā)依賴玄宗,但玄宗身邊卻有一個日進(jìn)讒言的楊國忠,使安祿山也覺著玄宗不可靠,所以安祿山只有依靠自身而舉兵犯內(nèi),為其來日殺出一條血路來?!?/p>

吳省蘭暗暗吃驚,和珅的悟性真是很高。

“和珅,你要記住,拍馬奉迎切忌勇往直前,當(dāng)思前慮后,千萬不要以犧牲將來換得眼前的寵信,拍馬屁是不應(yīng)該招致他人冷眼旁觀的?!?/p>

“弟子謹(jǐn)記!”

“還有,安祿山懼怕楊國忠的讒言成功是因為自己身為邊帥,不能天天隨侍玄宗左右,無法為自己辯解;所以你要記住,想長獲眷寵以長隨左右為上策?!?/p>

“弟子明白!”

和珅心中也暗暗吃驚,吳省蘭雖身退學(xué)林,但于官場真訣熟稔至此,當(dāng)真難以猜測。

吳省蘭語氣凝重,繼續(xù)說道:“和珅,為師老矣,來日不知能幾。依你的稟賦,將來絕不可學(xué)為師絕意仕途,廁身學(xué)林之中聊度此生。你要在仕途上跌打滾爬,立出自己的門戶來。你也漸長成人,離開咸安宮官學(xué)的日子不遠(yuǎn)了,那位英廉中堂大人對你另眼相待,將來必會在你功名上大助力,你要好好地把握??;??蛋病⒏iL安兄弟,一家名宦,官運正如日中天,無與倫比,你也須結(jié)好他等,多一個友人即多一分機(jī)遇,不能氣隨意來,動輒與人結(jié)怨,只會有害無益。切記!”

和珅以后的日子,正是按照吳省蘭的教導(dǎo)而行,最終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當(dāng)然,這段師徒對話中,也預(yù)示了和珅最后悲慘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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