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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節(jié):中原亂(75)

北宋王朝衰亡史鑒:中原亂 作者:丁牧


殊不知宗望是中了李綱的疑兵之計。

李綱深知,守城部隊經過一整天的艱苦作戰(zhàn),均已疲憊不堪,如不令其稍事休息,次日再有惡戰(zhàn),恐怕堅持不住。于是他傳令各城門守將,趁著天黑可悄悄將禁軍主力撤下,而將一些沒有多少戰(zhàn)斗力的老弱軍士以及廂兵保甲等眾換上城頭。同時在城頭上多燃火把,分派哨隊徹夜巡邏,以造成枕戈達旦戒備森嚴之勢,令金軍斷絕夜襲之想。

金軍果然被這個假象唬住,是夜未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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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上午,金使王汭被允準入城,在垂拱殿向趙桓遞交了簽署著宗望那筆劃古怪的金文姓名的議和書。趙桓閱過議和書,命人帶王汭及其隨員去驛館等候,然后即在朝會上與大臣們磋商起回復方案。

由于勞累過度,李綱的體力此時尚未恢復,身上酸澀不堪,眼皮也浮腫著。然而他的情緒卻是很高漲,很樂觀。今天一大早起床后,他馬上詢問了夜間的城防情況,得知各防區(qū)均是一夜平安,他的心中有了底。這說明經過昨日的苦戰(zhàn),宋軍確實是有效地壓制住了金軍的囂張氣焰。目前雖不能說金軍黔驢技窮,起碼可以說其已開始氣餒,已開始顯露出力不從心的跡象??刂茟?zhàn)事發(fā)展方向的主動權,已在漸漸地向宋朝方面傾斜。

李綱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既然金軍提出要談,與其談一談也未嘗不可。但是,在談判中宋朝的立場要堅定,態(tài)度要強硬,要挺直了腰板與金人對話。以目前的軍事局勢而言,宋朝完全有條件做到這一點。只要再打贏了談判桌上這一仗,這次的汴京保衛(wèi)戰(zhàn)大獲全勝便可板上釘釘了。在李綱看來,正義在手的大宋在談判桌上義正辭嚴地打贏這場政治仗外交仗,應當是理所當然之事。因此他滿懷信心地估計,大宋王朝這場反侵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已是東方破曉曙光在望。

然而李綱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事情遠遠不似他所想象得那么簡單。

事態(tài)的發(fā)展與李綱的預期大相徑庭。首先趙桓的表現(xiàn)就不對頭。

金軍攻城不克,改為請求議和,這個事實本身,顯然就是對交戰(zhàn)雙方當前勝負狀況的一個說明。作為戰(zhàn)事中階段性的勝利者,作為堂堂的大宋君主,面對著已經遭受重創(chuàng)的金朝侵略軍的求和使者,趙桓本應表現(xiàn)出的,是一個大國皇帝應有的氣勢威儀,是中原軍民可殺而不可辱的堅強決心和意志。此時他應當理直氣壯地當堂嚴斥金軍的野蠻侵略行徑,居高臨下地從精神上道義上強勁地壓制住對方,先聲奪人地掌握住和談的主動權。

可是方才大殿上的情形卻恰恰相反。只見那金使王汭,進殿后除了象征性地略略躬身向趙桓拜了一拜,便一直昂首挺立趾高氣揚,旁若無人指手劃腳,唾沫星子亂飛地大放厥詞??此歉笨裢?,根本不像是來遞議和書,倒像是來下宣戰(zhàn)表。而坐在丹墀之上的趙桓反倒始終是一副低眉斂氣洗耳恭聽之色,任憑王汭說得如何蠻橫無理狗屁不通,也不駁斥一句,就仿佛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童,在小心翼翼地聆聽他的祖師爺的訓教。

李綱就很不明白,對于王汭的滿口噴糞,皇上怎么就能夠聽得下去。說什么金軍之所以不遠千里勞民傷財前來伐宋,皆因徽宗無道禍國殃民令人難以坐視,純粹是一派流氓口吻強盜邏輯。我大宋皇帝再無道,我大宋黎民再倒懸,我中原大地再水深火熱,那也是我們自家的事,要解決我們自己解決,你茹毛飲血的金人獻的哪門子殷勤,盡的哪門子孝心,充當的哪門子鬼頭判官?聽王汭在那里說一句,李綱心里的火便往上竄一截,若非理智的約束,李綱早就要挺身而出,駁斥他一個體無完膚。其實自從王汭一進殿,瞅著他那副倨傲無禮的德行,李綱就有點忍無可忍,恨不能飛起一腳把他踹出去。

趙桓對金使的狂傲姿態(tài),實則在心里也不可能不窩火。而他之所以對此加以容忍,乃是因為他現(xiàn)在的心情和想法,實在是與李綱大有不同。這一點是李綱未曾估計到的。

關于昨日的戰(zhàn)況,雖然尚未及專門聽取李綱的匯報,但由于李綱已一日數次派人將戰(zhàn)報馳遞入宮,在各防區(qū)充任監(jiān)軍的太監(jiān)們亦隨時往回傳報著情況,所以趙桓在大致上是了解的。這場惡戰(zhàn),從凌晨一直打到黃昏,金軍終于未能越雷池一步。這說明了我大宋禁軍還不是不堪一擊的豆腐一塊,也說明了李綱作為守城統(tǒng)帥是稱職的,對此人委以重任沒有用錯。這都很值得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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