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達剛想答話,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旁邊一部顯示器里--那里正對著陳野所在的房間門外。陳進生目視屏幕,臉上笑意重現。
鐵門緩緩升起,疲憊不堪地陳野眼睛一亮,穿著野戰(zhàn)軍服帥氣不羈的小四正站在他的面前!心疼地看著陳野血跡斑斑的褲管,小四從口袋里掏出兩大卷繃帶,二話不說蹲下身子為他裹了起來:"還沒見過你這么傻的小鬼!練腿和練拳一樣,纏上布就不那么容易受皮肉傷了!"他似乎是做慣這般生活,一會兒功夫就把陳野的兩條腿扎得妥妥當當。
看著面前男孩倔強清澈的眼神,小四嘆了口氣,帶著男孩走進另外一個房間。屋子里的陳設幾乎和前面一間完全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里密密麻麻地豎立著的,是鐵柱。
自踏進這個房間起,陳野渾身的寒毛立即豎起!一股如他當日初見陳進生時所感受到了可怕殺氣就在身邊爆發(fā)!陳野轉頭,只見一向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小四,不知什么時候目光已凌厲如刀!
"我曾經被人強迫在剛才那間屋子呆了三年,每天都只是練腿,側踢鞭踢掃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時,我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小四盤坐在地上,語氣落寞。
"三年后,無論是20英寸還是30英寸的木樁都擋不住我全力一腿,我開始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很強。有一天,那個人帶我來到這個房間。一開始看到這些冰冷的毫無生命的鐵柱時我覺得很好笑,笑得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滾。那個人問我笑什么,我就說這些大家伙們可都是鐵做的,怎么可能踢得斷?只怕是還沒踢,腿就先折了。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子嗎?"小四聲音平靜,象是在敘述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監(jiān)視器前,陳進生的臉色一樣的沉靜似水。
"那個人沒說話,他一腿就掃斷了兩根靠在一起的鐵柱,每一根都有將近20英寸粗。我便再也笑不出來,于是就在這里呆了整整六年。"小四緩緩挽起軍褲,陳野立即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四的兩條腿根本沒有一般人那樣正常的膚色光澤,而是遍體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灰黑色。密而深的傷疤交錯參差爬滿了膝蓋以下所有的地方。這是陳野第一次見到小四的腿,現在他明白為什么相處的幾個月日子里小四連睡覺也總是喜歡套著長褲了,因為這根本就不象是活人的肢體,卻似極了某種猙獰恐怖的武器。
靜靜凝視著自己的腿,小四的眼神漸漸發(fā)亮:"我很恨那個人,是他讓我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那些枯燥的日子里,我無數次想過要以自殺的方式來逃脫。每次我都以為自己熬不下去了,可偏偏每次我都熬了過來。現在,我時常在心里又很感激他。這九年地獄般的訓練后,我走過了世界上無數的地方,有很多人要殺我,有時我也會去殺很多人。唯一一點不變的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我一腿,從沒有。"他看著男孩一字一字地道:"這些年來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其實根本就沒有極限!"
陳野眼前一花,小四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姿勢彈起,模糊的高速移動中,他的右腿似乎動了一下。"當"的一聲脆響,排頭的一根鐵柱如火柴般被折斷,上半截直飛而出砸在遠處墻上,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墻面碎屑四濺。
小四身影連動,"當當"聲不絕于耳,摧枯拉朽般鐵柱紛紛斷折。整個房間里充斥著小四踢腿時所帶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哧哧"破空聲。如林聳立的鐵柱在頃刻之間被一掃而空!
最后半截鐵柱遠遠落在地上,小四來到陳野面前微彎下腰溫和地問:"看出了些什么?"
陳野想都沒想,脫口道:"力量!速度和堅韌度!"
小四微笑搖頭,此時的他又變回了那個翩翩佳公子:"說的很好,可是漏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指著胸口處:"最重要的是,要用心。你要用心去感應,用心去相信,用心去毀滅。用心下去,你才能將速度和力量同時發(fā)揮到極至,突破人體所能抗衡的極限!"
陳野看著地上鐵柱平滑如刀削的斷裂處,心中若有所思。小四沉聲道:"苦練固然很重要,但有著無堅不摧的心態(tài)更重要!即使你練得一身鋼筋鐵骨,但還沒動腿之前你就在考慮能不能夠摧毀面前的物體,心里自然就會先怯了。強大的自信心,才是關鍵所在!"
看著陳野漸漸亮起來的眸子,小四欣慰地笑了笑,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張紙:"我要去美國拉!大概得過很長時間才能回來,這個是送給你的離別禮物,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象個男人般活著!不要丟四哥的臉哦!"
接過小四手中的紙,陳野徹底怔住,一個與鳳凰兒有著三分相似的長發(fā)女孩躍然紙上,女孩兒似喜還嗔的神情被寥寥數筆描繪得宛如真人。小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皮:"憑想象亂畫的,也不知道象不象?好久沒畫過素描了!手生了!手生了!呵呵!"
小心的將畫像折好放入自己的口袋,陳野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深深地對小四鞠了一躬,轉身跟在趕來的羅達教官身后出了地下室。小四氣惱地揉著自己的腿罵罵咧咧:"死小子,還虧得我千辛萬苦的做示范,居然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奶奶的,還鞠躬!遺體告別嗎?!氣死我了!哎呦,我的腿......"
坐在監(jiān)控室的陳進生站了起來,看著畫面中的小四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苦笑:"這孩子,果然還在恨我啊......"
回到營房,在巴赤響亮的鼾聲中,陳野輕輕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潮起伏,想起以前與小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被繃帶綁著的腿似乎也有陣陣暖意傳來。"碰"的一聲,黑暗中一只皮靴狠狠地砸到促不及防的陳野頭上,堅硬的靴底立即在他額上開了道口子,鮮血涇涇而下。野獸般的夜眼使得陳野幾乎是立即就找到了靴子的主人--邁克,他正得意洋洋地拋動著手中的另一只靴子,倚在床上抖動著大腿。
稍微擦拭了一下頭上的血,陳野面無表情地將皮靴放回邁克床邊。這讓原本期待著一場打斗的邁克很是失望,咕噥了句"孬種"后翻了個身索然無趣地睡了。
黑暗中,陳野的手隔著衣服按在畫像處,對鳳凰兒的思念象是柄奇怪的雙刃劍,將他的心靈割的鮮血淋漓的同時又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在這個冰冷而殘酷的世界,這渺茫的念想就象是無盡黑夜里的一點火光,微弱而頑強地燃燒著,并試圖照亮他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