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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苗域金花(2)

猛虎傳說 作者:何楚


到了1995這一年,金花侗赫然出了個驚才絕艷的領(lǐng)導(dǎo)者。年僅三十歲的當(dāng)任土司金薩在十年一次的族選中文辯武斗力克群雄,榮登大祭祀之位。大祭祀在數(shù)十萬黑角苗族人中的地位極其崇高,比起基督徒心目中的教皇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于一個千人左右的小分支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榮耀。時值八月,整個金花侗舉行了長達十余日的盛大慶?;顒印?/p>

夜色中,金薩高高站在祭壇旁的一塊巨石上。他的嘴唇很薄,臉龐棱角分明,眼神冰冷而銳利,站在那里宛若一座高不可攀的神祇。金薩的四周站著不少侗中的大長老,遠處更是布滿了守衛(wèi),每一個人都刻意地與這個金花侗的皇者保持了距離。他們偶爾投射到薩南身上的目光無不充滿了狂熱的敬仰。

金薩靜靜看著廣場上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的族人們,撫摩著手中代表了至高無上權(quán)威的黑角祭祀杖,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蛟S,只有金薩才知道自己的侗人和其他的黑苗族人有著多么大的區(qū)別,就象是一群獅子被迫被數(shù)以百倍計的土狼所領(lǐng)導(dǎo)一樣,人數(shù)上的劣勢一直是金花侗的軟肋。但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不在是個問題,有了這個身份做鋪墊,金花必將在苗疆綻放最耀眼的光芒!金薩捏緊了祭祀杖,眼中似亦有火焰燃起。

一顆小石子在空中旋轉(zhuǎn)著輕輕砸到了金薩肩膀上,冷眼一掃四周長老們似笑非笑的神情,金薩無奈道:"鳳凰兒,你又來頑皮。"

一個年幼苗女從巨石后面跳出不依道:"爹爹,你這些天老不回家吃飯,我罰你陪我玩騎馬打仗!"她穿著一件小小的藍淀對襟上衣,腰間系著條平繡飄帶裙,月色下容貌明艷無雙。行動間白皙細巧的頭頸手腕上無數(shù)閃閃發(fā)亮的小銀飾叮叮作響,甚是好聽。

金薩眉頭微皺,正想開口呵斥時卻看到月色下女兒小嘴微扁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由慌了手腳,壓低聲音道:"鳳凰兒乖乖的,爹爹過一會就回去,吃完飯就扮大馬給你騎可好?"大祭祀的威嚴沉穩(wěn)早不知丟到了哪去。

十年前女兒出世不久后妻子即染上惡疾而死,這些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勸過金薩續(xù)弦,他一直不為所動,只是悉心撫養(yǎng)女兒。更取名"鳳凰兒"盼借神鳥之名讓其平安長大。金薩妻子生前本就是金花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女,鳳凰兒卻連母親也比了下去,雖還幼小,但已是個極美的美人胚子。

金薩為人心計深沉,堅忍狠辣,毒術(shù)更是侗中大師級的人物。雖然將對亡妻的愛意悉數(shù)轉(zhuǎn)到了女兒身上,但平日思及自己梟雄一世卻無子傳業(yè)心中未免郁郁。因金花侗中祖訓(xùn)無論男女年滿十六方可學(xué)習(xí)毒術(shù),金薩在鳳凰兒小時便教她一些驅(qū)蟲破瘴的小法門弄兒為樂,誰知鳳凰兒聰慧無比,往往一點即透,舉一反三,藥材名稱特性等等更加是過目不忘。金薩狂喜之下暗下決心,等鳳凰兒成年后即將全身本領(lǐng)傾囊相授,決意要打破傳統(tǒng)將女兒塑造成金花侗歷史上第一個女土司。心結(jié)解開后金薩對女兒更是疼愛萬分,當(dāng)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鳳凰兒扯了父親半天胡子方才氣鼓鼓地回去,金薩看著她纖小的身影慢慢轉(zhuǎn)過寨中屋角方才把視線轉(zhuǎn)回場中,目光已恢復(fù)冷厲。

一陣急促的鼓點響起,圍著篝火的金花侗人齊齊發(fā)出一聲大吼,場中再無半點聲息。每一個人都用狂熱崇敬的眼神注視著金薩。金薩神色肅穆緩緩踏前幾步,右手高高舉起了黑角祭祀杖!歡呼聲頓時如海嘯般席卷了全場,在這一刻,在所有侗人的心中,他已是神的存在!

此時,離寨子幾里開外的一處山崖上,一個赤身男孩以四肢著地的奇怪姿勢伏在崖上注視著這邊。皎潔的月光下,他如同野獸般倨在那里,急促而小心地嗅著風(fēng)中的每一絲氣息。一塊血色玉墜在他的胸前幽幽地閃著冷光。

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來到這么遠的地方,母親留下來的領(lǐng)地已經(jīng)完全不能滿足他日益增長的好奇心。這里離家大約有七八十公里路的樣子,在撲殺了那只狡猾的赤麂后,是隱隱約約的鼓聲把男孩吸引到了寨子附近。

男孩在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該下去那個奇怪的地方看看還是該回家了,那些個圍著可怕火光的動物讓他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熟悉感覺。男孩從來就沒見過這些直立著的動物們,他有一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好奇。要知道母親還活著的時候,是從來不會允許男孩離開自己視線的。

好奇心終究占據(jù)了上風(fēng)。幾分鐘后,男孩出現(xiàn)在寨子北側(cè)的樹林里。那一面,火光要相對弱一些,一陣疾奔使得他鼻翼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男孩伏低身體,如幽靈般悄然無息地靠近寨子。他的心跳得很快,地面上斷落的杉樹枝劃過身體的刺痛感使男孩有種獵食前的興奮感。黑暗中,他的雙眸亮得象兩盞燈。

象是嗅到了些什么,寨子最北側(cè)的一幢吊腳樓下沖出兩只半人高的大狗對著樹林一通狂吠。男孩不再動作,透過矮小灌木叢的間隙,他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影走出吊腳樓,輕輕呵斥著兩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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