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有何要事？”煙霧繚繞、帷幕朦朧的湯池內(nèi)傳出慵懶的聲音。

“公主，臣……臣有事相求。”蕭頂添清清咽喉，見湘君公主不置可否，便繼續(xù)道，“公主曾救臣一命，臣萬分感激……那夜徐佳于涼臺中毒身亡，懇求公主護臣周全，不知當(dāng)時公主會不會答應(yīng)徐佳的無禮要求？”

“侯爺，事過境遷，當(dāng)時并非時下，況且我是一個出爾反爾之人?！睂幐璧穆曇羲朴行σ?。

“臣斗膽，懇請公主護臣周全。”蕭頂添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目光不自禁地瞥向湯池，六重帷幕內(nèi)卻無聲無息，他的手心微微滲汗，“讓公主為難，臣知罪。”

“既然知罪，就退下吧?！睂幐枇攘葦?shù)語，澆滅了蕭頂添的期盼。

“公主，”蕭頂添情急地跨步上前，又硬生生止步于階前，驚得綾子沖到他身前伸臂攔住。他長眉微擰，仿佛心中愁苦難言，“臣……懇請與公主深談?！?/p>

“若侯爺為此事而來，深談就不必了?！睂幐璧纳ひ舻烊魺煛?/p>

“侯爺，請吧。”綾子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蕭頂添索性將心一橫，以臂拂開綾子，沖進湯池內(nèi)。

綾子尖叫一聲，旋即回神，高聲大叫：“來人！來人！”緊接著，她急忙沖進湯池，看見湘君公主悠然靠在池壁上，雙手撫弄著烏濕長發(fā)，神色淡定，而蕭頂添立于池沿，躬身俯首，似是恭敬。

芙蓉池內(nèi)，熱氣蒸騰，水光晃動映上粉壁，像是水漬淡淡洇開，又似透明光影泠泠詭異。此等情勢看似祥和，實則冷寂而又肅殺，綾子焦急得手足無措，卻見湘君公主怡然面色，只得靜靜候在一旁。

蕭頂添沉沉低眸，聲音微顫，“臣只是江南降臣，公主并無道理為了臣忤逆太后，然而若臣果真喪命于洛陽，倒是痛快，只是污了太后的清譽，天下萬民定會以為大寧心胸狹郁、氣量狹小，容不下南安侯。臣知道強人所難，懇請公主為太后多多思慮?！?/p>

寧歌冷冷輕笑，“護你周全也無不可，只是我并無三頭六臂，如何護你？”

蕭頂添的目光微微上移，瞥見湯池內(nèi)碧波蕩漾、湘君公主烏黑長發(fā)如墨緞披灑香肩，兩截臂膀若琉璃明澈，神情散朗，頗見林下之風(fēng)③，卻又風(fēng)致艷冶。

觸及她的眸光，他立即收回目光，“公主過謙了，若非臣走投無路，亦不會擅闖行宮，煩請公主諒解與憐憫?！?/p>

寧歌自然曉得，若非蕭頂添被逼得四面楚歌，絕不會如此放低身段前來懇請自己--他曾是一國之主，秀麗江山在懷，萬民匍匐在地，手握皇家權(quán)柄，俯瞰蕓蕓眾生。然而，那人，始終是她的母后，她至愛的親人。

一陣猛烈的撞門聲自外殿傳來，一抹人影當(dāng)先沖進芙蓉池，后有三四名精衛(wèi)止步于芙蓉池外。那軒昂人影迅捷地扣住蕭頂添，嗓音低沉：“侯爺，擅闖行宮，當(dāng)處死?！?/p>

蕭頂添被迫押出芙蓉池，仍做垂死掙扎，“公主……請公主三思……公主……”

那高亢的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于殿外。綾子拍拍胸脯，“楊將軍神勇，幸而楊將軍及時趕到，否則不堪設(shè)想?！?/p>

寧歌冷淡道：“你先退下，請楊將軍進來?！?/p>

綾子一愣，見公主眉心微蹙，便知她心緒不佳，頷首道：“小的候在殿外?！?/p>

不久，楊策進殿，止步于階前，沉聲道：“臣護駕不力，讓公主受驚，公主恕罪！”

此次行宮靜養(yǎng)，華太后命楊策職掌行宮安全，若湘君公主有任何閃失，人頭落地。寧歌并無異議，任憑母后安排。連日來，與他雖有多次照面，卻只是目光相觸，并無其他--他恪盡職守，她清冷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