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過男子如他這般待她,即便是北國馳騁沙場的英雄。在她面前,所有的男子不是恭敬就是謙卑,除了兩個皇兄。
遠遠地,湘君公主看見了雕梁畫棟的南蕭皇城。相較北寧皇城,多了四分典雅與精致,少了三分沉穩(wěn)與巍峨。只有玄武門是恢宏的,因了這玄武門,她的心里多了一絲親切。
文武官員齊聚門前,玉冠朝服,南蕭帝王站立于正中央,大袖錦袍,風度皎儀。鸞駕緩緩而動,楊策與華一波下馬,叩拜帝王。蕭頂添揮手,不知說了一句什么,便舉步登上御輦,率先進入玄武門。
而湘君公主根本沒有看清即將成為她的夫君的蕭頂添是何容貌。暴曬在初夏陽光下的南蕭官員仿佛透明一般,她的眼中只有目中無人的年輕帝王,只有隱約的火苗閃現(xiàn)眸中。
殿宇氣派,朱欄鮮麗,黃瓦閃耀,亭臺樓閣移步換景;綠枝如云,繁花似錦,雕梁畫棟,像是浸透著南朝厚厚的脂粉與香氣。
湘君公主覺得這座皇城美如閬苑仙境,卻過于精雕細琢。在她看來,但凡精致的物什,稍微不慎,便會敗得一塌糊涂。
太過完美的事物,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殘酷地凋謝。
過了明光殿,便是昭陽殿。帝王與皇后的距離,僅是一步之遙。按南蕭皇家禮制,帝王與未來的皇后分別在寢殿歇息、更衣,酉時,帝后大婚國宴,普天同慶--于皇城上林苑擺下筵席,宴請朝臣百官,而建康城的百姓早已收到發(fā)下的皇糧,以示同賀。
一個緋衣華服的女子單手托著金漆木案,撩開大紅喜幔步入寢殿,“公主,用些蓮蓉粥吧?!?/p>
湘君公主躺在錦榻上閉目養(yǎng)神,聽之,睜眼看了緋衣女子擱放在青玉矮幾上的清透玉碗一眼,“洛姨,我吃不下。”
緋衣女子是華太后的堂妹、湘君公主的姨母--華洛兒,封洛夫人,伺候公主已有四年光景。她坐在榻旁的繡礅上,笑道:“我知道你餓了,乖,用一些吧。”
湘君公主望著她期待的眼神,無奈地端起玉碗,勉強吃下一些,“真的吃不下了?!?/p>
洛夫人接過玉碗擱下,握住她的手,“公主,你不是孤單一人,我會一直陪著你?!?/p>
望著她溫暖的笑,湘君公主的唇角牽開一抹艱澀的笑意,“洛姨,我真的要在建康終老一生嗎?南蕭皇后,就是我嗎?”
洛夫人安慰她道:“我會陪著你,沒人能傷害你……”
湘君公主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腕,“洛姨你告訴我,母后為何這么做?母后決意犧牲我的終生幸福,那為何六年前還千辛萬苦地尋找我的下落?放任我流落民間不是更好?”
“時辰不早了,公主準備更衣吧?!?洛夫人緩緩起身,暗自狠下心腸,將玉碗擱在金漆木案上,走出寢殿。
“洛姨!”湘君公主喚了一聲,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頹然地躺倒在錦榻上,閉上眼睛,深深蹙眉。眼角處,似有晶亮的淚水流淌而下。晴艷的日光從長窗流瀉進來,照得寢殿內的大紅喜幔冶艷無倫,打在她的如雪臉龐上,化為濃重的悲戚之色。
“你不能進去……喂,你好大的膽子……來人……來人……”綾子的聲音步步趨近,極為震怒。
湘君公主豁然睜眼,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剛站起身,便聽見大紅喜幔透進來一個圓潤的男音:“參見湘君公主!小的是內侍總管徐佳,陛下讓小的過來問候一聲,公主有什么需要,盡管說與小的,小的自會安排妥當?!?/p>
湘君公主整整衫裙,正要舉步,卻迎上一雙斜飛的丹鳳眼和一抹人影。她眉心一皺,看向站在喜幔旁的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