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像前面談到的“用中華文明整合世界”之類的呼吁已不是第一次。據(jù)袁偉時先生在《告別中世紀》一書中所講,早在1901年,也就是在鴉片戰(zhàn)爭敗給英國、甲午戰(zhàn)爭輸給日本、義和團運動讓中國敗給八國聯(lián)軍之后,就在清朝廷被迫逃命到西安、中國自己身處亡國危機的時候,辜鴻銘先生聲稱“…… 人類未來文明……依賴于中國文明的根基,或更確切地講依賴于遠東民族可稱為儒家文明的東西”。 以中華文明拯救世界的呼聲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進一步達到高潮,其中梁啟超的言論尤為突出,“我希望我們可愛的年輕人,…… 把自己的文化綜合起來,還拿別人的補充他,叫他起一種化合作用,成了一個新文化系統(tǒng)?!堰@新系統(tǒng)往外擴充,叫全人類都得到他的好處。……我們的年輕人啊,立正,開步走!大海對岸那邊有那幾萬萬人,愁著物質文明破產(chǎn),哀哀欲絕地喊救命,等著你來超拔他哩!”
前輩們的超脫和大公無私當然令人敬佩,但是這些勇敢背后可能難以找到學理基礎。1901年和1919年前后,都是中國自己國難當頭、國家前景渺茫的時期,那時還主張拿讓中國走到那種亡國境界的文化體系去救他國的命,這的確需要超強的勇氣。另外一種解釋是,中國傳統(tǒng)學問存在根本性的“實證”盲點,讓文人把中國過去一百多年的遭遇跟中國文化脫離開來,認為那些落后挨打不是傳統(tǒng)中華文化所致,而是由外國人所致。有意思的是,今天的情況跟那時期正好相反,中國經(jīng)濟今天正在崛起,這時我們只愿意把成功歸功于自己,歸結于中華文化,跟世界整體發(fā)展無關。也就是說,如果自己處境不好,那是別人強加于我的;如果我們成功,那完全是自己的功勞。所以,無論如何,我們的文明似乎總是上等的。于是,在中國經(jīng)濟今天處于崛起勢頭時期,再次聽到“用中華文明整合世界”,就不奇怪了。
但是,在我們對制度文化的成因有更深入了解之后,“用中華文明整合世界”的口號是否還顯得有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