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yōu)槭裁淳筒荒芑畹藐柟庖稽c呢?好車來接就非得是傍大款?非得把自己賣了?就不許人正常交個朋友?
德勝門皇城老媽,賀輝還有幾個我完全不認識的朋友,全是男人,在一個極具華麗的包廂吃火鍋。夜晚轉場錢柜。我開始佩服自己的鎮(zhèn)定大氣,身在一群陌生男人中間,也能談笑風生,笑顏自如。
此后一個月,賀輝隔三差五就約我出去,和那幾個男性朋友吃飯齊聚。即使我很不愿意這種所謂的應酬,為了金圣駿說的把握機會,我也只好硬著頭皮上。
笑的坦然,是因為我一向活得坦然。即使有目的在,也絕不為了獲取任何利益而刻意裝模作樣、諂媚迎合,這是在我世界里所敬謝不敏的作風。
他們總喜歡找那些安靜的酒吧斗地主,桌上擺滿了大摞的紅一百,玩一千塊一個點,隨便輸贏都是好幾萬。
為了自己能有機會出唱片發(fā)展,即使在一旁特無聊,也淺笑作陪。心里卻為所見到的紙醉金迷感到無盡憂傷。
賀輝的幾個朋友全是在京城做大生意的,有的做醫(yī)療器械,有的開夜總會,有的做房地產(chǎn),清一色開著頂級好車。賭博輸?shù)魩资f,足夠窮人家里生活好幾十年,他們輸了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大笑幾聲扔出去無所謂。每每看著我,笑得愜意輕松,他們卻根本不知道身邊這個閃耀著電影學院身份的才女心中的惆悵。
如果我開口說,能不能不賭?把這些錢借給我,它們能救我們一家人的命。他們聽了,肯定笑出眼淚。絕對不會相信,你一高等藝術院校的小明星,怎么可能會這么缺錢?還不是想騙點錢花花,物質虛榮,不勞而獲。
二十萬對于他們來說,就好比口袋里一千塊錢,拿出兩分錢那么簡單不屑。如果你說實話想借,他們肯定會臉一翻,不屑告訴你:"你是我什么人,憑什么要我?guī)湍悖?
于是我不能說,因為我明知道他們不可能幫我。唯有繼續(xù)保持高貴的身份,戴著閃耀卻毫無用處的光環(huán),假裝自己活得很牛掰,萬事無憂。
此刻,陰暗的燈光下,煙霧酒精彌漫,金錢晃滿你整個眼簾的氛圍里,想到有口難言,有苦說不出的不被了解,我心里甚至沖動出一個念頭:誰現(xiàn)在能給我一百萬,讓我留給家人用。就算拿我的命去換,我也愿意。
我希望家人能過上不愁吃穿的安定生活,讓他們跟著我一起吃苦受累,這樣的沉痛比讓我死更難受。
我就這樣看著他們手拿大把鈔票得意揮舞著,輕輕拋下,重重砸在一個小女孩的心頭。拿錢買快樂才是最重要的,誰管世間還有那么多人需要幫助。只要他們稍微發(fā)發(fā)善心,這個世界就會完全不同??上В@一點,他們根本不懂。
陪玩一個多月,毫無收獲。再如何優(yōu)秀閃耀,如同美麗高貴的公主,始終都只是被隔離在外面世界的一個陪客。不禁唏噓苦笑,小小年紀才二十出頭,就要在這物欲縱橫的大都市里深感人情冷暖,金錢軟弱。這或許正是選擇了演藝圈,選擇當演員這特定身份才能加倍感受到的現(xiàn)實殘忍吧。
后來我才明白,叫你陪玩,已經(jīng)是看得起你了,你就偷著樂吧。像你這種身份,沒叫你陪玩以后再陪上床,已經(jīng)是對你的最高尊重與恩賜了。
今夜的地點,選在亮馬橋附近護城河一帶,新開的酒吧一條街。進入其中一間,有著紫藍色與火紅色輕紗繚繞的裝典,濃艷馨香。剛開業(yè),顧客不多,他們才能在隔著透明玻璃顯而易見的包廂里繼續(xù)他們甩鈔票的游戲。
里面實在無聊,不想被來回來去的金錢晃動,諷刺我的夢想和信仰。出來一個人坐在外面卡座上,低迷著思緒,安靜聽著舞臺上的歌手演唱。
歌手是一男女組合,男人彈吉他,女人演唱。女人的唱功實在不怎么樣。或許,也只有這種新開業(yè)的小酒吧,才能使得他們?nèi)萆戆?。若在非典之后開始繁華熱鬧的后海,這樣的聲線,估計那酒吧就該沒人進去了。不過人人都要吃飯,人人都要活命。唱得再不好,人家至少能有一個賺錢的舞臺使得自己容身。不像我,即使擁有大家公認的美貌才華,卻連一個讓我自由施展的平臺都沒有。我連他們都不如。
許久,賀輝叼著雪茄出來了:"怎么到外面來了?"
我安靜淺笑:"聽他們唱歌。"
"那女的唱的什么呀,還沒你一半好。"
我繼續(xù)淺笑,笑容里有一絲他察覺不出的苦澀與自嘲。
賀輝把服務員叫了過來,說:"讓我們這位美麗可愛的女士上去唱一首吧,我保證你們酒吧今晚與眾不同!"
"對不起先生,我們酒吧有規(guī)矩,顧客是不可以上去唱的。"
賀輝從口袋里拿出一摞錢,至少一千多塊,往桌子上一扔:"把你們老板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