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將原本已經(jīng)對抗到筋疲力盡的我徹底激怒了。我松開馬丹的手,沖到蔣茜面前搶過她手中的啤酒瓶,也在電視機(jī)柜上重重一甩,甩得比馬丹還利落,活像我平時沒事光碎酒瓶玩似的熟練。
"要我見血是吧?好!讓你如愿,我自己來!反正我被你們逼得早就不想活!一會你不管我叫媽,你他媽就是我孫子!"我舉起半截啤酒瓶沖著馬丹她們喊著,稚嫩的聲音卻跟著學(xué)會說出如此江湖的話。氣得全身發(fā)抖,難過得無以復(fù)加。
即使之前風(fēng)雨再大,我也沒有嚷嚷著要死要活的話,今天我是豁出去了。說完,地上撿起一塊玻璃片,沖進(jìn)洗手間,將門反鎖。
坐在浴缸里,真把碎片往手腕上割了下去。這塊碎片有點(diǎn)厚,并不鋒利,割下去雖不深,仍舊可以看見血液慢慢往外滲出。感覺不到痛,更痛的是自己的心。更為沸騰的,是臉上抑制不住的熱淚。
偷竊事件的傷痛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大腦里被撞的淤血還沒有消散。馬丹、蔣茜一行人依舊天天早三頓晚三頓無緣無故地找茬,沒完沒了的過不去,早已讓我忍無可忍。再這樣下去,哪一天是個頭???我還能堅(jiān)持到考學(xué)的那一天嗎?心里的遍體鱗傷,我至少可以偽裝。如果身體也被她們折騰到滿是傷痕,電影學(xué)院的老師還能要我嗎?
死,早在我經(jīng)歷完被誣陷軟禁之后再無此打算。那一次,我或許沒有學(xué)會強(qiáng)勢,但我學(xué)會了更大堅(jiān)強(qiáng)。
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我不能永遠(yuǎn)都懦弱到就差在自己腦門上寫著"誰都可以欺負(fù)"的字樣!就當(dāng)是泄憤也好,嚇唬她們也好。我真不知道這算是無聲的反抗,還是只會更為傷害我自己。
莫婷婷在外面焦急哀求著:"葉子姐姐,求你別做傻事呀!"
真好笑!剛剛我和馬丹搶碎酒瓶的時候,你干嘛呢?一旁呆著看大戲呀?以為我們在練習(xí)小品,即興表演是怎么著?擔(dān)心我死了,下次屋里誰要再丟東西,你就再也沒人好誣陷了,找不到墊背的是吧?所以你那么緊張我?謝謝?。?/p>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不開門,我去叫王阿姨啦",馬丹和蔣茜透過洗手間木門底下的通風(fēng)口看見坐在浴缸里使勁割腕的我,急得直敲門。見里面的我毫不理會,她們搬出宿管王阿姨的名號,以為我會因此懼怕而開門。
別說王阿姨來,就是王熙鳳來了,我也不開。我今天就跟這卯上了,割死我自己,做鬼我也不放過你們幾個!
一下一下將血痕化得更深。門外漸漸安靜下來,貌似她們真的去叫王阿姨了。叫吧,叫吧,王阿姨來了,就能看到你們把我逼成什么樣了。
突然,門被一腳從外面猛烈地踢開。我正擺著一付最慘烈的委屈表情,就聽見來人一聲五雷轟頂般地怒喝:"你他媽羊癲瘋??!有你這么迫害自己的嗎?!"
楚安琪,我熟悉的聲音。一著急,詞不達(dá)意的連"迫害"這樣的彪語都用上了。
我淚如雨下,仿佛第一次有親人來北京看我一樣,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切。連日來,我所有的委屈與傷心在見到楚安琪的這一刻爆發(fā)出來。我那會兒大半夜用涼水洗腳,我都沒有哭得像現(xiàn)在這么傷心。
楚安琪一把搶過我手中的玻璃碎片,像是扔地雷一樣地使勁扔進(jìn)馬桶。抓住我的手,對著身后的莫婷婷大喊:"還不去拿紗布!"
莫婷婷應(yīng)了一聲趕緊去找。
"你怎么回來了?"
"臨時回來拿衣服,順便看看你好不好。媽的!再不回來,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沒有紗布,莫婷婷只找來幾塊創(chuàng)可貼。楚安琪撕開一塊貼在傷口上,無濟(jì)于事。不斷往外滲出的絲絲血跡,如同她此刻眼中的淚水一樣不可抑制。她的淚滴落在我手上,像沸騰的血液一般溫?zé)?,讓我倍受欺凌而失望冰冷的心在這個冬日里第一次感覺到一絲異常的溫暖。
回來就好,有你在就好。安琪,你真好。心中反復(fù)說著。
兩個十幾歲的小孩,笨得連處理傷口的基本常識都沒有,一看都是在家被爸媽疼得過了頭的結(jié)果。當(dāng)五塊創(chuàng)可貼將我的傷口基本護(hù)住,不再止不住流血時,我的手腕被貼得很抽象畫。
突然,楚安琪起身就要往洗手間門外沖。我一把拽住她的衣服:"去哪呀!"
"我他媽要馬丹她們哭得比死還難看!"
"你怎么知道的?"
楚安琪看著莫婷婷,她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生怕我怪她,慌忙從洗手間門口退回房間里。估計(jì)剛剛她下樓時遇見楚安琪,將之前的事大致告訴了她。
我哀求道:"求你,別去??!"
"為什么呀!"她非常不解。
"你打她們,她們更遷怒到我頭上。你一回劇組,她們隨時還會來第三次第四次。安琪,我現(xiàn)在在班里和宿舍的日子已經(jīng)夠難過了,不能再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