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將入學(xué)的前一天,伯伯走進我的屋里,他說‘我看你東西不多,把我出國時用的小皮箱給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伯伯的一句話,讓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撲撲地往下落。收拾完行李,他突然說,晚飯把你帶回來的南瓜吃了吧?!?/p>
那是一頓異常安靜的晚餐,吃南瓜飯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話。飯后,彭德懷把侄女叫進辦公室?!安畬ξ艺f了很多,他說‘你現(xiàn)在走向社會了,再也不是我身邊的小孩子了。你要對自己嚴格要求,不要為我的事操心。你還要爭取入黨,要好好學(xué)習(xí)?!@是伯伯出事以后,講話最多的一天?!?/p>
1959年9月,彭鋼進入西安電訊工程學(xué)院,在北京的彭德懷更為孤單和落寞。9月30日,被罷官的彭德懷舉家從中南海遷出,搬往頤和園附近的吳家花園居住。傳說,這里曾是吳三桂住過的園林,解甲后的彭德懷在院子里挖地種菜,過上了農(nóng)民般的生活。
彭鋼說,她青年時期最先明白的人生道理就是“沉默是金”?!皠偵洗髮W(xué),我還和一些同學(xué)有來往,后來常有指導(dǎo)員來打聽彭鋼都講了些什么,我再也不說話了,叫我干什么我就干?!蹦莻€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一下子就變得非常老成。
1962年,迫于各方壓力,彭鋼無奈休學(xué)。她放不下伯伯彭德懷,想利用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他。
父女,朋友,知己
“在吳家花園,我對伯伯有了更深的了解。特別是1962年后,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在七千人大會上,伯伯又被扣上了‘里通外國’的帽子,這讓他更加痛苦?!?/p>
彭鋼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文件發(fā)下來,伯伯就坐在辦公室里發(fā)呆?!拔疫M去時,看到他的眼睛里含著淚水。他把七千人大會上毛澤東、劉少奇的話給我看,意思是別人都能平反就是彭德懷不行,因為他在國內(nèi)搞顛覆活動,里通外國。我問他打算怎么辦,伯伯說他要上訴?!贝藭r的彭德懷,已經(jīng)把小侄女視為知己。年齡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彭鋼,成了他唯一的傾訴對象?!翱紤]幾天以后,伯伯告訴我,他要用事實說話。不表功,只說事實。所以他給中央和毛主席寫了一封長信,就是人們說的‘八萬言書’。后來毛澤東認為這是翻案書,其實他寫的都是實情。他在信中有很多地方還做了自我檢討,伯伯一向嚴于律己,甚至有些不該檢討的地方他都檢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