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點·點睛

黃村長沒當上村長前, 特別喜歡自己家的大黑狗; 當了村長后, 卻想辦法要置大黑狗于死地, 這是什么道理? 大黑狗卻偏偏死不了, 這, 又是什么道理?

黃村長打狗

穆劍峰

秀水河子村的黃德強當上村長才一個來月, 就對自己家養(yǎng)了五年多的大黑狗怎么看都不順眼了, 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這大黑狗渾身烏黑, 像披了一層黑緞子, 又肥又壯, 乍一看像小驢駒似的, 那架勢儼然是秀水河子村的“狗王冶。自打有了大黑狗, 黃德強家連半根柴火都沒丟過。百步開外見了人影, 它立刻氣勢洶洶地狂吠, 要是人影再敢走近, 便“呼啦冶一聲撲上去, 死死咬住不松口。

以前黃德強挺喜歡大黑狗的, 有什么好吃的總要留它一口?？勺詮乃斏洗彘L, 那些想批宅基地的、逃避計劃生育的、鄰里間拌嘴吵架想討些便宜的, 大白天明晃晃的不好來, 都會在晚上偷偷地來找黃德強意思意思?？纱蠛诠俘b牙咧嘴像門神似的往門口一站, 讓送禮的人總是提心吊膽敬而遠之。

上個星期, 村東的吳老六找黃德強說宅基地的事, 人還沒進院子, 連棉褲都給撕爛了, 四瓶香噴噴的“西鳳冶酒也打個粉碎。黃德強這才明白, 為什么上任村長一上任就把自己家的看門狗賣到城里的狗肉館了。眼看著財路愣叫一條不會說話的畜生給斷了, 黃德強恨透了大黑狗。且不說咬人,單就那一陣陣歇斯底里的狂吠, 不就是向左鄰右舍通報有人三更半夜來送禮嗎?

黃德強鬼精鬼靈的, 琢磨著要是自己也像前任一樣把大黑狗賣到狗肉館那就太明顯了, 再說他也不缺那仨瓜倆棗的。打死也得有個說得出口的理由,免得給別人留下話柄, 一定要自自然然不留痕跡。黃德強在大黑狗的狗食里拌上滅鼠藥, 打算毒死大黑狗。這絕不會引起村民的懷疑, 有人問起來,就說大黑狗是誤吃了死老鼠中毒了。大黑狗把一盆狗食吃得干干凈凈, 不一會兒就起了反應, 四肢抽搐, 口吐白沫, 眼看著就不行了。沒想到半路上殺出程咬金, 村衛(wèi)生所的大夫為了拍村長的馬屁, 好一番折騰, 愣是把奄奄一息的大黑狗給治好了, 黃德強還得賠著笑臉地道謝, 他私下差點氣背過去。打這以后, 大黑狗吃什么東西之前都要反復嗅嗅, 一有可疑便掉頭走開。

一計不成, 又生一計, 毒不死你, 餓死你! 黃德強向全家發(fā)了話, 誰也不許給大黑狗喂食。大黑狗被拴在籬笆墻下活活餓了三天, 站都站不起來了。

正當黃德強暗自慶幸大功告成之際, 大黑狗竟咬斷繩子跑了, 在村里轉了一圈, 回來肚皮脹得鼓鼓的, 村長家的狗嘛, 出去還能沒吃的?

村長的位子不是光有屁股沒腦袋就能坐上的, 黃德強再出一條妙計, 趁著天黑, 把大黑狗喚進屋里, 當頭罩上尼龍袋, 再裝進麻袋里, 幾道繩子捆了個嚴嚴實實, 放到摩托車后座上, 黃德強一口氣騎出去百十里地, 才把裝著大黑狗的麻袋扔到馬路中央。心想, 這里車來車往, 就算不被車軋死,隔著尼龍袋和麻袋, 也得活活憋死。黃德強高興還沒三天, 大黑狗竟一瘸一拐地跑回來了, 狗嘴上全是血, 腿上還有狗牙印, 八成是跟野狗打架咬的。

黃德強幾乎絕望了, 堂堂的一個村長, 手底下管著千把號人都服服帖帖的, 居然拿一條狗沒轍! 皇天不負苦心人, 這天, 黃德強在家磨菜刀的時候,一不留神把手指頭割開一個大口子, 頓時鮮血淋漓。黃德強氣急敗壞, 正看見大黑狗在院子里曬太陽, 一個光明正大打死大黑狗的主意立刻就有了。他沖過去一腳踢在大黑狗的肚子上, 嘴里罵罵咧咧: “混蛋玩意兒, 反了反了,連我都敢咬了, 我打死你!冶大黑狗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腳, 自然沖著黃德強吠叫, 黃德強更來了精神, 大喊大叫。惡狗咬主, 這還了得? 左鄰右舍的男人們聞聲趕來, 拿扁擔的拿扁擔, 掄鋤頭的掄鋤頭, 圍著大黑狗就是一陣暴打。

三分鐘不到, 大黑狗就躺在血泊中了。大伙看見黃德強還在流血的手, 都勸他去縣城防疫站打狂犬疫苗。除了心腹大患, 出點血算什么? 黃德強心里高興得很, 便草草包扎了傷口, 假意應承著騎上摩托車, 一溜煙地去了縣城。

晚上回來時, 黃德強美滋滋地拿出一包十三香, 吩咐老婆: “狗肉滾三滾, 神仙站不穩(wěn)。給我把大黑狗燉上! 你明天就對人說, 咱把它給埋了!冶狗肉燉好了, 黃德強吃著狗肉喝著酒, 心里那叫一個美!

沒過一個星期, 黃德強就覺得自己身上有點不對勁兒, 心里煩躁得不行,好像有幾百只耗子在抓在撓, 還怕見光怕聽動靜, 一聽見流水聲就渾身打哆嗦。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黃德強趕緊去縣城醫(yī)院檢查, 把癥狀一說, 醫(yī)生也嚇了一跳, 趕忙問: “最近被狗咬過?冶“沒有哇, 就是吃過一回狗肉。冶說話的時候, 黃德強覺著嗓子眼兒發(fā)緊, 回想起大黑狗跑回家時腿上的野狗牙印, 心里咯噔一下子, 渾身直冒虛汗。

醫(yī)生拿聽診器聽了聽, 又扒開眼皮瞧了瞧黃德強混濁的眼珠, 一迭聲地問: “你是不是總覺得牙根癢癢的, 總想咬什么東西? 是不是喉嚨里也發(fā)癢,老想叫喚叫喚?冶“是呀! 大夫我這到底是什么病呀?冶黃德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醫(yī)生一屁股跌坐到椅子里, 連連搖頭說: “完了, 完了, 你這是狂犬病!

已經(jīng)發(fā)病, 治不好了!冶黃德強冷汗直冒, 張嘴想要說什么, 可怎么也說不出來, 只能發(fā)出“嗚嚕嗚嚕冶像狗一樣的哀鳴……佳句品讀佳句: 黃德強冷汗直冒, 張嘴想要說什么, 可怎么也說不出來, 只能發(fā)出“嗚嚕嗚嚕冶像狗一樣的哀鳴……品讀: 這句話讀得真解氣呀! 一個處心積慮想大撈好處的所謂的“村長冶, 最后竟然傳染上了狂犬病, 這難道不是對于所有多行不義者的下場所作的一個寓言嗎?

賞析感悟黃村長沒當上村長之前愛狗, 那時的他尚有人性; 當上村長后卻極欲把擋了自己財路的狗殺之而后快, 已經(jīng)是利欲熏心。可悲的是, 總有人揣摩錯誤他的意圖, 一次又一次地救回他的狗命, 這種世相已經(jīng)夠有諷刺性; 更諷刺的是, 他設了圈套, 終于把狗打死, 卻因此而得了狂犬病, 那喉間發(fā)出的“嗚嚕嗚嚕冶的哀鳴, 既是他枉殺黑狗的報應, 又是他利欲熏心、昧盡天良的報應。文章情節(jié)曲折, 黃村長的形象十分鮮明, 通篇沒有議論, 卻有不盡的意蘊含在敘事之中。

(特級教師孫雙全推薦評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