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他，只是低了眼，那種被長久注視的不自在感讓我再一次手足無措。突然，下顎上一陣疼痛，不知何時(shí)他已然站在我正前方，用手抬起我的下顎，迫使我的雙眼平視于他。

“阮寶林?！彼]有放過我，玩味似的反復(fù)念著這幾個(gè)字，終于低低道了一聲，“朕記住你了。”

我并不習(xí)慣于這樣的不平等的對視，微微一掙脫，向后退了幾步。他抬頭，墨色的眼睛里閃現(xiàn)著我不懂的光芒，似乎驚訝我竟然敢從他手里逃脫。

我微微一福身，卻是不說話，眼睛向下，并不看他。我知道他是九五之尊的君王，剛才咬傷了他，按律早就罪該萬死了，然而剛才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偏偏不怕他，亦不從他的愿，卻篤定他不會(huì)傷害我，于是竟然甩開他的手，溫然退后。

“你過來。”他果然如我的愿，不怒亦不慍，只是低聲呼喚道，“若是再不過來為朕上藥，這傷口被皇后或是滿朝文武瞧見了，他們可饒不了你。”

我一驚，慌忙從柜子里找出一只放藥的錦盒，拿出藥粉半跪于他身前，接過他伸出的手，把藥粉涂在他手上的傷口上。他的手修長而溫潤，是一雙矜貴無比不曾受任何創(chuàng)傷的手，我心下有些歉意，也不敢再說什么，只是細(xì)細(xì)地為他上藥。

“若是皇后將來問起來，臣妾愿意領(lǐng)罪?！蔽业偷偷氐?，心想著我大概真的是被寵壞了，不明不白就傷了別人。

“若是皇后問起來，朕會(huì)說被一只頑劣的小狗給咬傷了，你猜朕為什么要這么護(hù)著你？”慕容傾雪起身靠近我，彎下了腰，他的臉離我近在咫尺。

“臣妾不知?！蔽乙粫r(shí)間不知如何回答，想著還不如去皇后面前領(lǐng)了罰來得爽快。

“因?yàn)殡尴矚g你。后宮三千人，朕只對你說喜歡。”慕容傾雪突然輕快地說道，一手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這石破天驚的一語，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更是辨不出他有幾分真心，只是更低了頭，并不言語。得不到我的回應(yīng)，他亦是靜默良久，就在我以為空氣都要凍結(jié)的時(shí)候，聽到他緩慢的踱步聲，我抬頭，之間他走到門旁一側(cè)的香爐旁邊，裊裊獸香氤氳開來，他親自動(dòng)手打開香爐，用木棒子調(diào)弄著燒剩下的香料。

“壽陽公主梅花香？這梅花香百金一兩，極是難得?！彼麥惤銧t，輕輕一聞，回頭看我，輕巧問道，仿佛剛才所說的一切都不存在。

我亦是松了口氣，聽他對香料感興趣，倒是頗為詫異，曼聲回道：“回皇上的話，這是臣妾閨中寂寞，閑來無事，翻查古方，自己調(diào)弄的香料?；噬暇谷徽J(rèn)得？”

“閨中寂寞……”他重復(fù)著我的話語，語氣里帶著一絲促狹，別有深意似的，讓我的胸口無端端一緊。

“朕想問一問配這香料的方子?！鄙晕⑼ｎD了一會(huì)，他緩緩問道。

“沉香七兩二錢，棧香五兩，雞舌香四兩，檀香、麝香各二兩，藿香六錢，零陵香四錢，甲香二錢，龍腦香少許。上搗羅細(xì)末，煉蜜和勻，丸如豆大。蒸之。不過宮中不宜用麝香，臣妾就棄之不用，雖說缺一位香料，但香味反倒變得更加宜人。”我一邊回憶著方子一邊答道。

“看來阮寶林確實(shí)對香料頗有研究。”他又是一頓，旋即語氣變得嚴(yán)厲起來，“那么當(dāng)時(shí)在室內(nèi)點(diǎn)夾竹桃香的時(shí)候，寶林為何沒有辨出來？要讓貼身丫頭陪著演這一出戲？可知這是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