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來娣正得意,我隨口道:“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你瞎話編太多,小心成真?!?/p>
大姐住在府里已經(jīng)好幾日了,每日愁眉苦臉,我娘見了就要罵,大姐看見我就掉眼淚,六姐有時候也會不耐,不過她還是心軟的,總是不住勸大姐樹枯了要懂得換棵樹的道理,最好再嫁一門,可我覺得許來娣這是餿主意,非但不能讓大姐舒服,反倒讓她更傷心。大姐的兒子也就只比來娣小了一歲,已經(jīng)長成一個大小伙子了,可惜他從來目無尊長,尤其是對許來娣不愿叫她一聲:“六姨?!痹S來娣為此頗有微詞,屢屢教訓(xùn),卻從未有過效果。至于我這個七姨,比他還小了兩歲,更是被他所不屑一叫,當(dāng)然,小他四歲的家寶更是這輩子都不敢奢望他能叫過一聲 “小舅舅”
十八歲的男孩子已是可以成家的年紀(jì),可因為姐夫死后,大姐在夫家的地位一直很低,幾個妾室把她排擠到了最低限,婆婆也不喜歡她這個性子,一直也就沒有張羅。外公有意讓這個外甥延傳王家衣缽,可大姐不愿,非要固守著兒子姓潘的原則,守株待兔的等著。于是府里多了兩張吃飯的嘴,人一多,事情也多。
沒幾日過去,楊胥便搬到王府,入府的時候,我娘列隊歡迎高興的不得了,我自是知道原因為何,說來,這個缺德主意還是我教給許來娣的。許來娣是個只知道闖禍,不懂得善后的主兒,當(dāng)日在蘇府口吐白沫的遍了一通瞎話,可回家之后方才想起怎么能順利的讓我娘和外公同意楊胥入府。說是什么采花賊掠過王府上空之類,這個借口也太過飄渺,我娘一定會以自己兩把剔刀走天下的牛皮把來娣的歪理邪說徹底斬殺。于是我想到一個壞主意,就跟我娘說,這楊捕頭本是青年喪妻,來奈良縣的確是為了捉兇,正逢王府出現(xiàn)過采花賊的魅影,不得不防,所以請捕頭來守,也少了許多危險,再來就是為了兼顧我守寡的大姐,鰥寡相配,誰也不嫌誰,自是再好不過,而且捕頭也算是不錯的公職,吃官家飯,一輩子無愁無憂。
許來娣聞言,手絹掄得老高,笑不攏嘴的直夸我:“論天下之餿主意最缺德者非你許招娣不可,我雖然不甘了十九年,可我終究懂得,缺德是種天賦,這是與生俱來的,后天修煉無用,所以,在缺德這方面,我甘拜下風(fēng)。當(dāng)然,不可否認(rèn),你這種缺德對我來說還是很有幫助的?!?/p>
我瞥她,懶得爭執(zhí),端茶細(xì)細(xì)品著,瞇了瞇眼,腦袋里在不停思索,如若這許來娣臨場抽風(fēng)露餡兒,我還得怎么明哲保身的退出那個包圍圈,順便拎著許來娣,免受我娘的酷刑侍候。
我娘聽聞我這一切說辭,黑臉陰天轉(zhuǎn)晴,應(yīng)是心花怒放,連連朝著窗口拜了幾拜,念叨著老天開眼。許來娣走到哪都希望有我坐鎮(zhèn),說白了就是我能起到幫腔吹耳邊風(fēng)的作用,可我心里總是忐忑,現(xiàn)在讓我娘越開心,等到事情敗露的那一日,就是我大禍臨頭之時。許來娣一再保證手腳利落,絕對會在事情敗露前順利幫楊胥破處,可我不相信許來娣的保證,她是個沒有信任度可言的人呢。
于是當(dāng)“鰥夫”楊胥進(jìn)府之后,我無數(shù)次的夢見我娘手揮那兩把明亮亮的剔刀朝我追過來,邊跑還邊咆哮著問我:“看你以后還給她出不出餿主意?!?/p>
俗話說,善謀者卒于謀,我每每出主意,總會想到不堪的后果。夢里我娘面目一如既往的猙獰,身板一如往常的粗壯,剔刀自然也是一如從前那般雪亮,我跑的連鞋子都甩丟了,披頭散發(fā),揮汗如雨的在府里繞了無數(shù)圈,每每回頭都是我娘鬼魅般的黑臉。每次我都順利逃過,這次我未能幸免,一道雪亮一劃,砍在我肩膀之上,我連疼再怕,猛地往前一撲,靈魂出竅了。等我睜了眼,才感到自己滿頭大汗,連里衣都濕透了,心還跳的極快,像是要躍出胸膛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