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許來娣蕩漾了,不顧廉恥的徑自找到后花園來,迫不及待的時刻追隨著蘇良辰的青妖身影打轉(zhuǎn)。我仔細(xì)看了又看,發(fā)現(xiàn)個問題,愈發(fā)覺得她眼里閃爍的刺眼燦爛之色,不像是愛慕,倒像是惦記上耗子的貓,跟蘇良辰盯著我不放,有一曲同之妙。蘇良辰的臉皮是銅墻鐵壁做的,回廊里經(jīng)過時還跟從書房里出來的丁墨諳打了個招呼,我心虛的瞥了丁墨諳一眼,后者滿眼正義之色,倒顯得我有些猥瑣。
“來娣,以后我可以到王府上作客沒問題吧?”
我橫眉豎眼,吃驚不小,才見面多久,已經(jīng)開始直喚閨名了,這男人到底要不要臉啊。
“可以,可以,只要我在府里,你隨時都好過來?!痹S來娣的諂媚之色讓我倒抽氣,我扭過臉,看見前面走得只剩下一片衣角的丁墨諳,一邊快走一邊喊:“丁夫子,等等我,我有事情請教您?!?/p>
只聽見身后,有人慢慢悠悠的問道:“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不是笑不露口,蓮步而行嗎?她怎么可以跑這么快,喊這么大聲?你們這是什么世道?”
丁墨諳站在爬滿薔薇花的墻邊站住了腳,側(cè)身看著我,態(tài)度恭敬十分:“七小姐有事?”
“問你借幾本書,可否去你書房里瞧一瞧?”
“好的,那七小姐跟我一道去取?!倍∧O輕聲,轉(zhuǎn)了身,打頭先走。我跟在后頭,越走越不放心,禁不住回頭瞅了瞅,看到?jīng)]有那道青色影子跟過來,于是才微微放下心,小碎步跟上。
我不知道為什么那么迷戀丁墨諳,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看著他背影,就有種想撲上去的沖動,當(dāng)然我不是要耍流氓,我只是想撲上去哪怕趴一會也是好的,就好像那腰板挺直的背有流動不止的暖,那件洗得略微有些發(fā)黃的長衫會散發(fā)出淡淡的梨花香一樣。那年我六歲,而丁墨諳已經(jīng)二十歲了,我喜歡他誦詩時候的樣子,認(rèn)真而沉醉,一字一詞,一停一頓,頓覺口齒生香,沁人心脾。他尤其最愛背誦六姐做的那些詩詞,而且從來都贊不絕口,我也覺得,似乎從他口中讀出的字句,讓那些作品更生出多彩來。
可惜,許來娣對于丁墨諳的欣賞簡直可謂視而不見,用她的話說,如果丁墨諳是滄海遺珠,也不過是跟她一個凄涼下場,那就是被世人慘無人道的,徹徹底底的遺忘了。
不過,剛剛蘇良辰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到底為什么丁墨諳年過三十還不成親,說是因為窮困潦倒,似乎也不到這個程度,單憑我爹對讀書人愛屋及烏的態(tài)度來說,動用到他藏在咸菜缸里的私房錢給蘇良辰娶房媳婦,我也信。
可是……
我們一前一后走進(jìn)書房,這是我爹,家寶和蘇良辰文人聚會的地方,我外公視這里如惡鬼邪魂出入的陰陽界,平時從不踏入一步。我以前陪著家寶每日都來,家寶練字,讀書,我就信手胡亂翻看,與其說看書,不如說我順著書沿偷瞄丁墨諳的倩影。他最愛站在院子里拿著一本書細(xì)細(xì)讀起來,有時候倚著樹,有時候靠著墻,靜的像是一幅畫,實在是廢寢忘食到了家。
“七小姐想看什么,盡管拿就是?!倍∧O站在書架前,頭上到下,細(xì)細(xì)瞄了一遍,看書的眼光比看我溫柔了不知多少。
看,這明明是我爹花錢買的,但丁墨諳借我書的時候,那口氣,那氣度,就跟這書是他的一樣,我一下子就矮了許多,不由得生出向上仰視的尊敬之情。
在書架上左瞅右瞅,我抬頭看了問他:“丁夫子,這沒我要的書,不如明日一早到書坊里去看看有沒有新印的書出來,我聽說最近有新版出來,是改動過的歷代史的新書,我跟我爹說一說,他肯定愿意買進(jìn)府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