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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11)

鴛鴦蝴蝶夢:民國名媛 作者:吳安寧


·與前夫的牽扯·

徐志摩揮一揮衣袖就走了,陸小曼與王賡的故事還沒完。

1932年“一·二八”淞滬之役,粵系的十九路軍和中央系的第五路軍在上海與日軍苦戰(zhàn)三十余天后,忽然匆匆退出淞滬,撤至第二防線(即嘉定、黃渡之線)。官方對此的解釋是:“日寇以數(shù)師之眾,自瀏河方面登陸,我無兵增援,側面后方,均受危險,不得已于三月一日夜將全軍撤退至第二道防線,從事抵御。”

然而民間卻流傳一種完全不同的說法,認為在南市一帶負責指揮的王賡旅長,急著要到禮查飯店會晤他的前妻陸小曼,而且?guī)е娪玫貓D就撞入了“公共租界”,結果被跟蹤而來的日本特務當場活捉。軍用地圖的機密為日軍所得悉,所以不得不退。

對此,著名愛國將領蔣光鼐、蔡廷鍇在《十九路軍淞滬抗戰(zhàn)回憶》中提及:“敵增加兵力后,我軍召開軍事會議。王賡以稅警團旅長身份與會,散會后王取去十九路軍‘部署地圖’和‘作戰(zhàn)計劃’各一份(當時在會場上散發(fā)的)。王當晚跑到租界,被日軍偵知,將王‘逮捕’,搜去該項軍事文件。第二天,日本報紙吹噓俘虜十九路軍旅長王賡云云……當時上海戲劇、文化界曾編排‘王賡獻地圖’一劇公演,以揭露和譴責那些勾結敵人、出賣祖國的民族敗類?!?/p>

“王賡獻地圖”鬧得滿城風雨,北平燕京大學教授鄧之誠以“五石”的筆名寫了一首《后鴛湖曲》,載于1932年3月12日北平《新晨報》,大大譏刺王賡為了和陸小曼幽會而丟失地圖之事,全詩頗長,最后幾句云:

一月拒倭方雪恥,忽然退走東南傾。退兵只為輿圖失,虛實安能教敵悉。卻向香巢訪玉人,未防鷹隼攫來疾。才知女寵原禍水,破國亡家皆由此。

儼然把陸小曼當紅顏禍水,一時間,舉國上下諷刺如潮,又將陸小曼推到風口浪尖上。

王賡自從跟陸小曼離婚后,一直不得志。他先任五省聯(lián)軍總司令孫傳芳的參謀長,孫傳芳被北伐軍打垮后,又轉投唐生智,可惜這些軍閥都是拿王賡充門面,并未重用。1930年,財政部部長宋子文成立稅警總團,用于緝私征稅,因為宋是留美出身,所聘指揮官都有美國軍校背景,稅警團嚴格按照西式軍制演練,很快成了一支強悍的部隊。

1932年1月28日,十九路軍在上海為了抗拒日本軍人和浪人的橫蠻侵略,在閘北地區(qū)跟他們打起來了,警衛(wèi)首都南京的八十七、八十八兩個師都趕過來支持。在上海的稅警團聞風而動,編制該為隸屬八十八師的獨立旅,王賡任旅長。

中日部隊交戰(zhàn)一個多月后,一天傍晚,王賡騎著一輛摩托車穿過了外白渡橋,進入公共租界,隨即被日本特務逮住。傳說王賡隨身帶有守軍戰(zhàn)線配置的地圖和文件,一并落入了日軍手中。

王賡為何在戰(zhàn)事焦灼的時候離開呢?

對于這件事,后來陸小曼在1961年寫了文章澄清。她說當時外界謠傳她避難于禮查飯店,但其實她因病纏綿床笫,已在四明村臥病好幾個月。她說王賡之所以急匆匆地到美國駐滬領事館去,是要找他在西點軍校同班的一個美國同學——一位炮手,請教為什么由他指揮打向日本總司令部的炮,老是因為一點小差錯而不能命中目標的問題。此行并非私會陸小曼,“卻向香巢訪玉人”完全是污蔑。

陸小曼說:“……因為當時租界上是不能隨便逮捕人的,所以他們就一同到了虹口巡捕房。王賡的主要目的,是想讓捕房工作人員將他手里的公事皮包扣留下來,因其中確有不少的要緊文件,不能落在日軍手內?!斗績鹊闹袊司痛饝獙⑵ぐ鸀楸2?。外界流傳的帶了作戰(zhàn)地圖去投日本人這句話,就是因此而起。又加上在他被捕后沒有幾天,日軍就在金山衛(wèi)登陸,所以外邊的流言便更多了。事后不久就由美國領事館向日軍將他要了出來,由中國政府加以監(jiān)禁、審訊。由于各種的證明及虹口捕房的皮包等證件,才算查清了這件案子,始予釋放?!?/p>

“五四”運動的學生領袖羅家倫也曾談道:“在淞滬戰(zhàn)爭的時候,有許多將領,尤其是廣東將領在戰(zhàn)場上打得疲乏的時候,常常溜到租界里去享受一番,這幾乎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他們認為日本軍隊不會在租界里采取任何激烈行動,王賡便是抱著這種心理的一個人……外面人說(劫去的)皮包里有軍事地圖,可是據(jù)軍事方面有關人說,皮包里只有一本支票和若干名單,并無軍事地圖。真相如何,自然我們無法確定,說他去獻地圖是決不會的,假定他要出賣軍事秘密,在當時租界里有的是門路,決不會做得這樣笨。至于他的行動不檢點,敢于如此的輕舉妄動,真是絕無可恕?!?/p>

羅家倫認為王賡到公共租界去的動機是“貪圖享受”,與陸小曼的說法有所不同,但據(jù)莫雄(時為稅警團總參議,王賡出事后接總團長)在《淞滬抗戰(zhàn)中的稅警團》一文說,王賡此行之前曾與宋子文密談過,可能是肩負某項重大使命,而非如傳言所說是去“跳舞”或與小曼重拾舊歡。莫雄還說,王賡回到總團后,在寢室內清出大堆軍事絕密文件,如我軍作戰(zhàn)方案、比例圖,敵我雙方的兵力配置圖等,悉數(shù)交給他“保管使用”,并告知自己要去上海美國領事館回訪“西點軍?!蓖瑢W。莫雄問何事,王答“過兩天你會明白”,堅不吐實。

可惜眾口鑠金,當時對“王賡獻地圖”可說到了群情鼎沸,“國人皆曰可殺”的地步。面對強敵,其實“總撤退”早已進入了淞滬守軍將領們的議事日程。十九路軍的宿將丘國珍在他的回憶錄中就寫道:“總撤退……其必然性則早在我們意料之中;不過,這責任應由誰負之,此當待后世治史者之評論……”

不管王賡是不是真的獻過地圖,都絕不能對淞滬之役的終局產生任何決定性影響。只是當時國情堪憂,國民政府先是丟了東三省,現(xiàn)在上海也被日軍侵犯,仗打得不盡人意,總得找個人出來背黑鍋,王賡與陸小曼便成了不幸的替罪羊。

后來國民政府通過美國施壓將王賡救了出來,為了平息民憤,又把王賡送上軍事法庭,裝模作樣審判幾場,先是要槍斃,后來宋子文力保,接著隨便安了個罪名關了一年多才放出來——這次劫難嚴重戕害了王賡的身心,自此也不再跟陸小曼聯(lián)系。1942年宋子文再次急招王賡去美國,并在外交事務上協(xié)助他時,有資料說“王賡已病弱不堪,醫(yī)生也竭力勸阻,但他那強烈的責任感還是驅使他上路了。在赴美途中他死于開羅”。終年僅47歲——極可能成為一代將星的超級軍事人才,就這樣被糟蹋了——而他昔日的下屬孫立人將軍,正帶著由稅警團擴編而成的新一軍,與“我的團長我的團”的兄弟們在緬甸戰(zhàn)場打得小日本鬼哭狼嚎!

陸小曼艷名太盛,害了王賡兩次——前一次是結婚,這一次便是“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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