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奶奶來了。”當我們踏上通往莆陽那條筆直的公路時,驍兒子說。
我沒有回頭,繼續(xù)往車站走。
“李里,我和你一起去。沒事我就回去。”婆婆提著包和我們一起等車。
燕子的爸爸幫我們找到了莆陽外科的權威王教授,這個教授在莆陽是堪稱一絕的外科專家。曾有一個遭遇車禍雙腿輾斷的男人,本來雙腿只能丟棄,但王教授打破常規(guī),將那雙腿錯位對接,使這個人得以重新站立!這在全國都是首例。
“這是個囊腫。囊腫就像個雞蛋,囊腫有殼,現(xiàn)在被兒童醫(yī)院給戳穿了。”王教授檢查后肯定地說。
“那怎么辦?能不能開刀!”我憂心忡忡地詢問。
“能不能不開刀?”婆婆心有余悸地補上一句。
“可以開刀,我們通常采取開刀的方法,把囊腫挖掉?!蓖踅淌诳纯次液芸隙ǖ卣f。
“也可以不開刀,先吃點藥?!蓖踅淌谟锚q豫的目光看看婆婆?!艾F(xiàn)在已經(jīng)被兒童醫(yī)院給戳穿了,囊腫里面的東西開始往外流。你看,這個斜的剖面是穿刺時留下的,它像個閥門,這么蓋著囊腫。當它里面的東西,也就是你說的桐油汁流完了時,閥門把它蓋住了。當它里面裝滿了東西,閥門就自動打開。它像個雞蛋,但與雞蛋不同,雞蛋流完了就完了,囊腫里面的東西流完了還會再生,接著再流?!蓖踅淌谟米阒嵌嘀\的雙眸盯著我解釋。
“先開點藥吃吃?”婆婆苦笑著臉搶先說。
“行,今天我給你開點藥,回去給他吃,看看行不行。也許他小,生長速度快,也有吃藥吃好了的現(xiàn)象?!蓖踅淌谶呴_處方邊說。
婆婆很高興,王教授的一席話驅走了半年來深埋在她心中的自責。同時,孩子不用開刀,吃點藥就行了,這更加使她開心。于是她改變主意說:“李里,我再跟你走,再帶他一段,等孩子完全好了再回去?!?/p>
回到甫陽,我卻總也安心不了。王教授的話使我再次回想堂哥,我記得當年母親告訴我,堂哥哥是因為他媽脾氣不好,小時候堂哥哥哭,他媽用力把他往椅子上一蹾,把骨頭蹾壞了,后來股骨頭處就常年流桐油汁。兒子的這個部位也正好在股骨頭處,莫不是當年堂哥哥就是長的囊腫?莫不是那魔鬼的炆火烤了堂哥哥四十多年。他長得那么矮小,沒有男人的體魄,最后讓他死于敗血癥!
這樣想過之后,我有多么害怕??!我恨不能一時三刻拿把刀把囊腫挖出來。于是,我再找建林,再一次想抱驍兒子去莆陽。建林不解地罵我,無情地咒我,婆婆當我的面不罵我,只是給我臉色看。
“李里,給你說個事,你聽了不要生氣啊。”有天鄰居低聲對我說,“你婆婆說你這個女人比蝎子還毒!哈哈。十一個月就不給孩子奶吃……個個醫(yī)生都說不要開刀,你非要開刀……未必你比人家教授還有本事!哈哈?!蔽乙稽c也不生氣,不怪婆婆。說真的我也拿不準,只是好像上天在對我說:一定要這么做!
我再一次抱著驍兒子去找王教授,這次婆婆和我們一起下樓。
“……我越想越不對頭,這是個孩子,孩子的肉怎么能夠讓它一點一點變成桐油汁?王教授,就算我求您,請您幫我忙,給他開一刀,把囊腫挖出來……”我可能真是蝎子精投胎,不然的話,我怎么能這么執(zhí)著地請求?
“不行,眼看就要過年了,我再給你開點藥,過了年再說。”王教授的目光在我和我婆婆之間打量了一下,很慎重地說。
“要不,這樣,你看行不行,你到你們醫(yī)院找找陳院長,把我說的情況告訴他,聽聽他的意見?!蓖踅淌谝娢掖舸舻刈?,久久不接他遞過來的處方,委婉地補充道。
我還能有什么辦法?再次辭別王教授,辭別燕子。
“奶奶,再見?!逼牌排c我們在莆陽醫(yī)院門外分手后,我咬緊牙關抱著驍兒子往車站走。一路上我琢磨著王教授的眼神,琢磨他說的話,我覺得王教授只是想拖到年后去做手術罷了,而不是真的不可以做。
接下來我該怎么辦?我能怎么辦?我冥思苦想又過了兩天。大偉打電話告訴我,燕子真的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于是,我?guī)е攦鹤尤ヌ酵麄儭?/p>
“李里,驍兒子的事是像你說的那樣,一定要開刀。那天,你走了以后,王教授對我說,現(xiàn)在眼看就要過年了,他怕萬一有什么事,搞得一家人沒法過年……”燕子極不情愿地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