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岫連叫冤枉,說:“在你面前,怎么憑吳連敏一句話我忽然成了小人了呢?”陳菊榮是故意這么說的,心里卻知道張云軸從來都不是小人,她說:“你為人如何,我還不知道嗎?我不明白,你怎么會給吳連敏這樣一種印象呢?”
如果說城府很深是缺陷,張云岫認為鋒芒外露更危險,吳連敏正是這種容易壞事的人,離他遠點為好。
陳菊榮問:“噢,你煩他。那,你也煩我嗎?”
張云岫說:“我若煩你,你還能來找我嗎?”
陳菊榮這才說正事:“這還差不多。那好,現(xiàn)在,我請你加入讀書會,你一定不會拒絕了?”
張云岫怔了一下,他反問道:“這么說,你早就加入什么讀書會了?”
陳菊榮也是一怔,又馬上否認,說:“我正在表現(xiàn),人家還沒有要我呢!”
張云岫哈哈一笑,“真是笑話,你自己都不是讀書會成員,卻要拉別人入會?!?/p>
陳菊榮還堅持,說:“只要是好事,替別人拉有什么不好?”
張云岫顯得很認真地問她:“這個讀書會都讀什么書???宗旨是什么?”
陳菊榮說:“我也不太清楚,書,自然都是好書、進步書了,他們借給我過《中國之命運》,宗旨嘛,他們不說,我也猜得到?!彼垡桓鶚渲Γ诔蓖恋厣蠈懥恕胺慈铡眱蓚€字,又用腳擦去,然后期望地看著張云岫。
張云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搖搖頭,表示他不想入,也勸陳菊榮別替人家拉夫。
陳菊榮很生氣,他什么時候又變成三錐子扎不出血了呀,陳菊榮激他:“將來我入,你也不入嗎?”
張云岫還是說不想入。他說自己放蕩不羈慣了,不慣于過約束日子。
陳菊榮更來氣了,“真看錯你了,你竟是個亡國奴腦袋!”她站起身氣呼呼地跑了,張云岫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一邊喊她名字一邊追,還是沒追上,迎面碰上了白刃和白月朗兄妹,白刃問:“這是怎么了?打起來了?”
張云岫看了白刃一眼,說:“沒什么事,耍小姐脾氣唄。”
白月朗審視著張云岫的臉,“不對吧?她可是個玻璃燈籠,里外透亮,一定是你不對?!?/p>
張云岫息事寧人地說:“好,好,我不對,還不行嗎?”
分手后,白刃約妹妹到塾里坐坐。校園里忽然響起了大鼓聲,咚咚響得震天。
白刃疑惑地說:“不到點?。 卑自吕什恢肋@敲鼓是什么號令。
原來,建國大學除了上下課用鈴聲外,其余所有活動,如去練建國操啊,軍訓啊,起床、吃飯、就寢啊,緊急集合呀,全用敲鼓來傳令。這倒很奇特,白月朗不明白這有什么講究,為什么不打鈴或者吹號?白刃也不知道來由。建國大學稱這鼓聲叫“興亞大鼓”取“振興亞洲大業(yè)”之意,暗合“大東亞共榮”。學生卻并無神圣感,背地里卻叫它“坑亞暮鼓”。
白月朗解氣地笑了,“妙,還是你們建大學生點子多?!?/p>
白刃看見青本平進帶人四處亂竄,才知道又是在突擊查塾,通常想在學生不備的情況下,查出違禁書刊或其他反滿抗日證據(jù)。
這時他們兄妹已來到十八塾門前,塾頭二宮惠輔是個矮胖子,禿頭,一副笑面,坐下時凸起的肚子與大肚彌勒佛一樣,折皺重疊。他對人和氣,肯包容學生,連中國學生他也庇護,所以有“彌勒佛”的外號。
見白刃兄妹進來,二宮惠輔平淡無奇地說:“是突查,檢查學生寢室有沒有違禁書報。今天星期天,學生大都外出玩去了,學校里沒有幾個人,趁這機會下手,叫學生無從防備?!?/p>
白月朗說:“我還以為建國大學都是天之驕子,是無冕之王呢?!毖酝庵猱斎皇钦f滿洲國沒有一塊凈土。
二宮惠輔沒見過明眸皓齒的白月朗,就問白刃:“白刃君,這位是……”
白刃給他們介紹說:“啊,是我妹妹,新京醫(yī)大的。這位是我們十八塾塾頭二宮惠輔先生,彌勒佛,大好人?!?/p>
二宮惠輔向白月朗彎腰說:“請白小姐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