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跺去皮靴上的凍雪,甘粕正彥向滿映主樓走去。扔下“搡巴”,他脫去手套剛要進(jìn)樓,秘書課長天崗長喜從秘書室迎出來,遞上一張名片,上有“弘報(bào)處徐晴”幾個字?!耙簧习嘈煺n長就來了,不知您見不見?不見,我自有辦法擋她駕?!?/p>
這一次,天崗長喜可沒摸清甘粕正彥的脈,甘粕正彥正想會會這位諜海女杰呢,怎么不見?弘報(bào)處得罪不得,他告訴天崗長喜:“馬上請徐課長到會見廳去?!?/p>
天崗長喜答應(yīng)一聲說:“她就坐在一樓會見廳里等呢?!?/p>
甘粕正彥一出現(xiàn),一個二十七八歲年紀(jì),打扮入時(shí),很有幾分姿色的女郎笑吟吟地站起來,甘粕正彥搶先說:“你來了怎么不叫他們馬上找我?怎么好讓徐課長久等!”
二人握過手,徐晴說:“理事長身先士卒,親自掃雪,我哪敢打擾,壞了你的清名??!”
甘粕正彥一邊叫人上茶,一邊說:“待慢了徐課長可要倒霉的,弘報(bào)處可不得了?。∠氩榉饽募覉?bào)館、出版社,一句話的事,我們滿映的片子,也在你們審查之列呀。得看著你們的眼色吃飯?!?/p>
徐晴從坤包里掏出一盒坤煙,甘粕正彥忙上來替她劃火柴。徐晴說:“我自己來,這可不敢當(dāng)?!蔽鵁?,徐晴說,“理事長得拍著心口說話,自從你執(zhí)掌滿映以來,我們弘報(bào)處為難過你們嗎?”
甘粕正彥說:“這得承蒙關(guān)照了?!?/p>
徐晴說:“你真會開玩笑,還不知道誰關(guān)照誰呢。別打哈哈湊趣了,我今天是來點(diǎn)卯報(bào)到的?!?/p>
甘粕正彥裝傻說:“你想當(dāng)明星?就憑你這張漂亮臉蛋,你若真演電影,準(zhǔn)紅。”
徐晴轉(zhuǎn)而嚴(yán)肅地說:“你又打趣我?!彪S即言歸正傳,徐晴是來領(lǐng)任務(wù)的。是星野直樹廳長讓她來晉見甘粕正彥的。徐晴倒直率,她說:“說真的,在我看來,甘粕先生本來就不該離開老本行來拍什么電影,自從你卸了警務(wù)司長的職務(wù),后來的繼任者一個不如一個,第二任長野吉五郎、第三任大島陸太郎、第四任澀谷三郎,都不行,沒有你的魄力。這幾天,軍警憲特情報(bào)部門的人都說,梅津司令官英明,請甘粕先生出山,就等于給滿洲國上了保險(xiǎn),你才是反滿抗日分子的天然克星。”
甘粕正彥笑著說:“你一口氣恭維得我快招架不往了?!备势烧龔┞暶?,其實(shí)他并不愿重操舊業(yè),一來得力的人不多,二來著眼點(diǎn)也不同,常常掣肘。
徐晴覺得他的擔(dān)心多余,梅津司令官不是授予他全權(quán)了嗎?
她倒全知道!甘粕正彥說:“那倒是?!备势烧龔┎幌胱呃下贰鹘y(tǒng)的辦法很簡單,只會抓人,殺人,這是治標(biāo),不是治本。征服人心,是上策,但不是一時(shí)之功。
徐晴問甘粕正彥給她什么任務(wù),她急于想知道。
甘粕正彥注視著她說:“你還干你的弘報(bào)處嘛?!?/p>
徐晴:“那我就不必來麻煩先生了?!?/p>
甘粕正彥的目光像研究她的內(nèi)心,在她臉上掃來掃去:“你是受過日本諜報(bào)訓(xùn)練的,不用我教吧?”
“但我更知道,甘粕先生的作風(fēng)、章法、思路都與眾不同,我相信甘粕先生會獨(dú)辟蹊徑。按老路子干,我也用不著來滿映拜真神了?!?/p>
這話讓甘粕正彥很受用。不過他說,徐晴的頂頭上司是星野直樹,他不好過多干預(yù),相互間可以配合。至于徐晴所期待的獨(dú)辟蹊徑,甘粕正彥也不愿悉數(shù)吐露,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要點(diǎn),對文化人,要讓他們感到溫暖,知識界渴望尊重,這樣,一些本來心存敵意的人會感化過來,一些死心塌地的人也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才能直搗其穴。不知是真的領(lǐng)悟還是出于吹捧,徐晴連說了幾次“太精辟了”。
在甘粕正彥看來,日本人“入主滿洲”快十年了,殺了不少人,不過是割韭菜,割掉一茬,新一茬又長出來,想消滅韭菜,最好是挖到根,才能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