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張云峰跑過來,說老師很支持他。
出了校門,往左拐,五十米外就是有軌電車站。張云峰和陳菊榮坐在隆隆作響的電車中,望著城市大雪覆蓋的街景,陳菊榮故意問:“老師同意你上建大了?”
張云峰說:“那能不同意嗎?”
陳菊榮揭了他的老底,按常規(guī),告假找級任老師,張云峰請示的不是級任,而是科任西江月老師,她問這是為何?
這一問,張云峰顯得很緊張,用反問的口氣說:“誰說的?”
陳菊榮揶揄地笑著說:“這正是我該問你的呀!別再花言巧語騙人,我一直盯著你呢,你跑到西江月老師那嘀咕了半天?!?/p>
張云峰只得這樣解釋:“是這么回事,我偶然見到了西江月老師,說的不是這件事。”
陳菊榮心想,這其中必有奧妙,只是她還摸不著邊,見他躲躲閃閃的,陳菊榮的猜疑心更重了。大中學(xué)校經(jīng)常出現(xiàn)反日標(biāo)語,陳菊榮明顯感到有一個隱秘團體的存在,她有時看誰都像那神秘團體的成員。不到時機,她也不想多問了。
6
白刃騎自行車來到南湖畔,仰頭一看,見梁父吟家二樓平臺上的國旗耷拉在那里,就放心地上樓去。陽臺上露出一個小姑娘的身影,一閃,又進去了。
敲過門,出來開門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短發(fā),圓圓的娃娃臉,一雙漆黑的眸子亮閃閃的格外有神,她叫劉月,一副傭人打扮,此時扎著圍裙正在擦地板。
她顯然是認識白刃的,她客氣地把白刃讓進屋子說:“請進吧白先生,梁先生知道你要來,他十一點準(zhǔn)時趕回來,叫你稍等?!?/p>
白刃笑笑,進屋坐下。梁父吟的屋子還算寬敞,書房里擺著幾個銀盾,是獎品,都是文藝賞得的。兩個斗方大字掛在正面墻上,是草書“制怒”,白刃知道,憤世嫉俗的林則徐書房里就是以這兩個字控制情緒的。字寫得龍飛鳳舞,很難認。除了窗下有一張桌子外,屋里到處堆著書,窗臺也堆得滿滿的。窗外掛著一面國旗,由于風(fēng)吹雨淋,左上角紅藍白黑四條已經(jīng)褪盡了顏色,界限模糊,黃地子也褪成了灰白色,花里胡哨。
女孩為他沏了一壺茶,是毛尖茶,她知道白刃不喜歡喝花茶。白刃對這個善解人意的小女傭笑笑,道了謝。
劉月繼續(xù)擦地扳,她雙膝跪地,擦得很賣力、很認真。
白刃說:“地板都能照人了,還擦呀!”
劉月說:“梁先生是愛干凈的,屋子里必須看不見灰。”
白刃喝口茶,手指頭下意識地在暖氣片空隙處抹了一下,果然一塵不染,他望著堆得零亂的桌子說:“從我認識梁先生那天起,他的桌子上都是亂七八糟、破爛攤似的,說什么愛干凈!”
劉月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別看桌上亂,梁先生說是亂而不臟,再亂,他伸手就能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p>
白刃說:“你真乖,難怪主仆這么融洽。你十幾了?”
劉月答:“十七了?!?/p>
白刃說:“你怎么不上學(xué)念書?太可惜了?!?/p>
劉月說:“我在老家時念完了高小,后來就沒念,梁先生平時有空就教我,還說要送我到女國高去插班呢!”
白刃說:“光說有什么用?你在他這干零活有一年多了吧?怎么一直不送你去念書?”
劉月說:“我走了,誰給梁先生做飯收拾屋子呀!”
白刃說:“你真傻,管他挨不挨餓呢!”
這時梁父吟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地進來,一邊脫大衣一邊說:“好啊,趁我不在,挑撥我們主仆關(guān)系,你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