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粕正彥哈哈大笑說：“我想知道，梅津?qū)④娨彩羌毙宰訂?？?/p>

梅津美治郎開玩笑說：“我是快慢機，二十響的王八盒子，要快有快，要慢有慢。”

甘粕正彥笑了起來。甘粕正彥很儒雅地說：“我現(xiàn)在早已是無官一身輕了，從警務(wù)司長的位子上下來就一心拍電影、琢磨藝術(shù)了，不愿來打擾梅津?qū)④?。?/p>

梅津美治郎笑道：“你倒是輕閑自在了，當(dāng)時若我在，我一定不放你去逍遙自在。”

甘粕正彥笑著說：“幸虧你不在。若是我真的留任，豈不是被將軍處決了？也就輪不到小島君當(dāng)替罪羊了。”

梅津美治郎尷尬地拊掌大笑：“你話里藏鋒，厲害。一進(jìn)來，就給我一個下馬威?！备势烧龔┯謴牟鑾谉熀欣锬贸鲆恢?，梅津美治郎趕緊把潔凈的煙灰缸向他跟前推推。甘粕正彥點著煙，悠閑地吸著。

梅津美治郎說：“話又說回來，如果是你當(dāng)警務(wù)司長，就不會出這么大紕漏，當(dāng)然也就不會被處決。再說，小島君也并不是被我處決的，他自感愧疚，愧對天皇，他是切腹自裁的?！备势烧龔┲M莫如深地一笑，心想，這種掩人耳目的把戲，他從前何嘗沒用過？梅津美治郎從他譏諷的笑容里再次感受到了壓力，再次用笑來遮掩窘態(tài)。

8

吉野町有一家名聲大噪的日本料理，叫武藏野。它就坐落在吉野町黃金地段。吉野町原來叫長江路，是繁華的商業(yè)街，如今成了日租界，只有日本人和高貴滿洲人才有機會徜徉其中。整條街酷似東京的銀座、新宿，掛滿日本招牌，連藝伎館、柔道館也一應(yīng)俱全?？諝庵辛魈手毡靖枨男伞?/p>

作家梁父吟剛剛選了個安靜的包房坐下，他那身高檔的協(xié)和服和氣度不凡的做派，標(biāo)明了他不俗的身價。他一坐下，穿一身和服的日本女侍應(yīng)生便過來伺候了，她雙手捧過菜單：“先生等人吧？現(xiàn)在點菜嗎？”

梁父吟并不接菜單，他點著一支地球牌香煙說：“還有一位客人，菜先不必急著上。先來兩份啤喂（啤酒），要麒麟牌的，烤鰻魚、烤松茸蘑，各兩份，還有壽司、米素湯?！彼@然是?？汀Ｊ虘?yīng)生禮貌地彎一下腰，離去。

少時，一個高個子四方大臉的英武青年進(jìn)來，他穿著一身建國大學(xué)的制服，扣子和帽徽也都有建大標(biāo)記。他叫白刃，建國大學(xué)法律系學(xué)生。

梁父吟替他拉開椅子，白刃摘下制帽，坐下說：“真會選地方，這里是世外桃源啊。”

梁父吟說：“真正安全的地方在關(guān)東軍司令部的銅瓦屋頂下，可也是警務(wù)司長小島四郎喪命的地方。”

白刃兩眼放出光來，正要說話，侍應(yīng)生來上茶、添芥末、小菜了，她走后，梁父吟說：“小島四郎成了梅津美治郎刀下的馬謖，不過揮沒揮淚，不得而知?！眱蓚€人都忍不往笑了起來。

白刃小聲說：“哈爾巴嶺的伏擊，摩天嶺的大捷，抗聯(lián)干得太漂亮了?！?/p>

梁父吟說：“那得歸功于情報的準(zhǔn)確?！笔前。绻麤]有接近高層的人，得到如此絕密情報，那是沒法想象的。

侍應(yīng)生開始上菜了，二人打住話頭。侍應(yīng)生替他們打開啤酒，斟好，才微笑離開。他們輕輕碰了一下杯，白刃邊吃邊忍不住得意地說：“那邊剛一動手，新京就來個天女散花，傳單飛滿天，配合得太好了，真是大手筆?！?/p>

但梁父吟卻說：“《滿洲日報》號外是咱們印的，可這傳單的事不是我指揮干的，也不是我們的人所為。”

白刃顯然大感意外，停止了嚼咽，“這怎么可能？難道是天助嗎？”只有一種解釋，撒傳單的是另一個系統(tǒng)。一年來，梁父吟已不止一次感覺到有一個無組織關(guān)系的自然聯(lián)盟的存在了。

白刃感到不可思議，生活就像變幻不定的萬花筒。建國大學(xué)有他們的讀書會在活動，他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卻又不識廬山真面目，對面不相逢。反正抗日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有時他真想破門而出，呼吁對方露面，來個聯(lián)手。

梁父吟再三警告他不可莽撞。涇渭還是分流的好。白刃也看不慣他們的工作方式說：“他們?nèi)狈?yán)密性，常常是靈機一動，莽撞行事，容易壞事?！?/p>

梁父吟也有同感：“是啊，這次他們組織國高學(xué)生撒傳單，致使一大批學(xué)生被捕?！?/p>

白刃分析：“他們是怕咱們占了全功，在重慶上司那里不好交差，才搶著出出風(fēng)頭?！绷焊敢餍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