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弗洛斯特在同一書庫里也藏著一只鐵盒子,里邊是一些早年的詩稿。那四封信交給圖書館之后沒有多久,不料他突然來取回一首詩。格里恩情愿代他去把盒子拿出來,可是弗洛斯特說,不如他們一起到書庫去,省得周折。詩人打開盒子。取出他所要的詩,將盒子關(guān)好--然后向四面一看?!斑@是什么?”他問。
格里恩無意中將密件放在附近的一個書架上。弗洛斯特盯著它看,然后朗聲念:“羅拔·弗洛斯特在世時不得啟封。”他隨即轉(zhuǎn)身追問:“格里恩先生,這是你的筆跡?”
格里恩慌忙說是的,是他寫的字,不過是拉萊·湯普森要他寫的,因為……
弗洛斯特不耐煩聽他解釋。他用力將繩子扯斷,再把外面包著的紙撕掉。他仔細(xì)看完這幾封信,仍舊放回書架上,然后轉(zhuǎn)過身來,沒說一句話,就大踏步走出圖書館。
格里恩寫信向我道歉,備述詳情,他說詩人似乎很不高興。我很擔(dān)心,我沒有征得弗洛斯特的許可就私自去訪問,如果他對我不諒解,那么我替他寫傳記的工作也許還沒開始就完蛋了。怎么才可以補(bǔ)救呢?我決計讓他的氣平息下來,甚至等到他自愿提起這件事時再說,這樣也許最恰當(dāng)。我靜候著。
等到第二年6月還沒有動靜,我只能照我和詩人的原定計劃到維蒙特去,在他那里盤桓幾天。我抵達(dá)他農(nóng)莊的時候,他正在菜園里種菜。他客氣地和我打招呼,吩咐我的話也不見外:他叫我把上衣脫了,表演一下我農(nóng)村出身的身手,幫他把菜苗種在地里,別讓它枯萎了。種完了菜苗,我們到他的木屋里,坐在石砌的壁爐旁邊。弗洛斯特先告訴我,他的一只母雞給狐貍拖去的情形?!拔业姆磻?yīng)不夠快,”他說,“這樣的事我沒遇見過,還是我小時候在賽倫……”
賽倫!他想起了未了的公案,話沒說完就住了口,他的臉色變了,他向我俯身過來,用右手食指點(diǎn)著我的鼻尖道:“你!你!你背著我做了些什么事!”接著,他把他到鐘士圖書館的經(jīng)過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他說,他一看見紙包上寫的戒言,同時聽見格里恩提起我的名字,他就知道我在背后刺探他的隱私。因為我沒有向他說明,使他覺得非常痛心和氣惱,他把繩子扯斷,把包紙撕掉,當(dāng)時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會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他看了信上開頭幾個字“親愛的小賽”,心里的氣憤都給掃蕩得一干二凈。他說,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他在看信時,有多少往事涌上心頭,激動得不能自持。等到看完最后那封信,他覺得熱辣辣的淚水刺得眼睛發(fā)疼;他不能讓格里恩看到眼淚。他也不能和別人說話,所以就一走了之。弗洛斯特說完了,屋里一片寂靜,這回我的眼睛反而疼起來了。
突然,他的神情一變,兩眼盯著我問:“你找到她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她在哪里?”
“賽倫?!?
他繼續(xù)盯著我,我不敢作聲。沉默變成了僵局。最后,他開口了,幾乎是自言自語:“60年了!60年來……我從未忘記?!?
然后他向椅子上一仰?!澳銖念^講起吧,”他心平氣和地說,“從頭講起,把她的一切都告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