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和喬陽對魏媽都很滿意，王汀說魏媽疼愛灰灰，是由她自身條件決定的。她自己連生四胎都沒留住一個，如今到了咱們家，她的心里還能有誰？也就只有灰灰這一個娃！她滿腔濃郁的母愛能給誰？當然是只給灰灰一個人！

兩口子感動之余，甚至一起商量著，如果魏媽將來不想回鄉(xiāng)，就留她在家里繼續(xù)工作，把她作為家中的一口人看待，給她養(yǎng)老送終，還要善待她的家屬。

然而，后海王家誰也沒有想到，魏媽的丈夫崔木匠走了沒有幾天就又回來了，他背著一口袋花生、紅棗、生姜、紅薯片的混雜物，還帶著一卷家織的土布。警衛(wèi)排的戰(zhàn)士們看著王汀和老崔又是拉手又是拍肩膀，一個個直樂——首長這回真是被河北霸州的鄉(xiāng)下木匠給攀上了！看老崔來來往往走動多勤！

崔木匠來了，火房里當然要加菜，王汀晚餐也當然要喝一小盅。白天由張云錦親自帶崔木匠到京城各處逛逛，晚上崔木匠就住魏媽和灰灰的那間屋里。

崔木匠住了幾天就回了，魏媽卻忙乎起來?；一宜臅r候，魏媽就讓警衛(wèi)班劉鐵樹他們打幾桶水，坐在后院，吭吭地洗那塊崔木匠帶來的家織土布。洗完了曬干，曬完了又洗，反反復(fù)復(fù)把那塊土布折騰了好幾遍，一塊新布硬是給洗得稀薄稀薄，都快成篩子了。

魏媽折磨了一陣子土布，又開始在自己屋的床上，裁來剪去，飛針走線，眾人都沒有在意。然而又過了幾天，全院子里的人就都知道魏媽這么干活的目的了——灰灰給抱出來的時候，這可愛的洋娃娃竟穿著一身農(nóng)村土布做成的褲褂，那顏色說灰不灰，說紫不紫，款式也很土氣，不過衣服料子因經(jīng)多次洗泡，已經(jīng)很柔軟?；一业哪X袋上雖然還扎羊角辮，但紅頭繩沒有了，扎著土布撕成的布條——這個魏媽，硬是把一個人見人愛的大洋娃娃打扮成了鄉(xiāng)下小尼姑。

喬陽最先看見，吃了一驚，忙問：“魏媽媽，灰灰衣服不夠換的嗎？怎么給孩子穿成這樣？”

魏媽說：“喬局長，灰灰她幾個哥哥姐姐都給我托夢了，說不能讓小妹妹穿紅的，不能穿洋布的，要穿土布，要避紅色……灰灰已經(jīng)快一歲了，我怕灰灰她也會渾身發(fā)黃，到那邊去……”

喬陽真是哭笑不得：“魏媽媽，這是什么道理？灰灰又沒有得遺傳??！咱這是革命干部的家，你都進了這個家門了，怎么還信這一套？灰灰一個小娃娃，還要穿的鮮亮一些好！快給灰灰換上原來的衣服吧！咱們首長他喜歡紅色，你把灰灰弄成這樣，首長見了會發(fā)脾氣的！”

誰知魏媽臉一沉：“換原來的衣裳？都破了，都沒有了！”

喬陽趕緊到魏媽屋里看，只見灰灰的幾套小衣服，都被剪得粉碎，布片攤了一地。

幸虧這天王汀不在家，張秘書陪著他去醫(yī)院了。下午他們回來時，喬陽趕緊把老伴兒堵在門口，如此這般，把魏媽的怪異行為都說了。王汀沉吟了一下，無奈地說：

“也罷，隨她去吧！她四個孩子都沒了，也是給嚇壞了！咱們灰灰剛有了飽飯吃，別再生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p>

晚飯的餐桌上，王汀看著土里土氣的灰灰，心里萬般別扭，好像灰灰的美麗可愛聰慧，都被這一身小尼姑衣服給遮蓋了。他勉強吃了幾口，便草草結(jié)束晚餐。

像往常一樣，王汀在三餐飯后，都是要抱著灰灰玩一陣，今天也不例外。

王汀放下飯碗，漱了漱口，就對著魏媽懷里的灰灰拍了拍手，伸出雙臂：“來，灰灰，到爸爸這里來！讓爸爸抱抱！”